问：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

象传:

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阳爻处阳位，得位不得中，在内卦最外爻，明到了极点，他承上启下，他下有承，上也有应，一个很好不错的位置，对于贲卦来说，他对自己认的很清，处事很好，所以判词是永贞吉，永远守贞吉祥哈。这是很好的。

贲如濡如，我似乎感觉这一爻是贲卦最好的一爻呢？当然还要看后面几爻。贲如，那就是内有明外有止的那种样子嘛！说他这方面表现的就是那个样子。濡如，濡湿，润湿，感觉就是很柔和的温润、浸润、润湿，就是濡，相濡以沫，也是这么个感觉，蠕动，水需就是濡，需水，感觉就是水慢慢沁入海绵那个样子。

也就是说这个人呢，他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么一种温润的样子，内明外止，非常有分寸，在系统里就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张扬，不显要，温文尔雅。

终莫之陵也。陵，感觉有凌驾的意思，因为六四跟他是乘刚的关系，也就是他虽然乘刚于六四，但是还有分寸，莫之陵，不会超越六四，甚至是六五的位次，去显扬自己的功劳。

答：

如果把一个系统想象成一个屋子，九三的位置就是那个最中间的柱子。它既不在地基，也不在屋顶，却支撑着上下之间的力量传导。在《贲卦》里，这一爻的爻辞是：“贲如濡如，永贞吉。”《象传》对它的评价是：“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乍一看，这一爻没有强烈的警告，也没有夸张的语言，字面上甚至有些柔软，但仔细体会，会发现它传递的是贲卦中最饱满、最舒服、最成熟的一种状态。

如果理解成这样：当一个人拥有了光明、能力、位置，而且处在系统的承上启下之中，他真正该有的姿态，不是高调张扬，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种温润的存在感。他让人觉得可靠，却不过分突出；他有力量，却从不越位。这就是“贲如濡如”——明亮中带着润泽，坚定中带着分寸。

九三是阳爻居阳位，得其位但不中。它的位置在下卦的最上位，内卦离为火，到了这里是火的极点，光已至盛，明已透顶。上承六四，下接六二，一方面往上可能出现“乘刚”，另一方面向下又要涵容两爻之力。在这样的位次上，若一味强调才华，就容易高调出位；若只顾自身得失，就可能偏离系统运作。但九三没有这么做。爻辞中的“贲如”，是说他展现出装饰、光明、文采的状态；“濡如”，则强调这种光明不是锐利的，而是柔软、湿润的，有如水沁入肌肤的感觉，是一种温和而不侵略的气场。

生活中这种气质其实非常稀缺，也非常珍贵。比如在一个工作团队中，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是管理层，但也不是新人。他的经验比别人丰富，很多事情他看得比上头还清楚，但他从不抢话，也从不越级。他总是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解决问题之后又悄悄退场。他不说“看，是我搞定的”，他也不去让人知道他刚刚做了多少。你甚至很容易忽略他，但每次项目推进顺利，其实都绕不开他。他身上那种“濡如”的质感，就是系统最需要的那种稳定力量。

“永贞吉”中的“永贞”，易经中常用来形容一种始终如一的坚定品格。这个人不是短期地表现好、临时的谦逊，而是长期守持分寸、始终温润如初。他不因位置而骄，不因能力而躁，而是在任何时刻都坚持自己的行为准则。这种永续性的贞正，是内在的定力，不受外部环境影响。

《象传》说：“终莫之陵也。”陵，是凌驾、压过的意思。就是说，他虽然在九三位置上，具备能力，又与六四形成上下关系，理论上是可能对上有压制、对下有侵夺的，但他偏偏没有这样做。他选择守在自己的位子上，不逾越，不抢功，不造势。这种行为，其实是一种“自我限制的自由”。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才愿意只做该做的。

很多人都希望在系统中被看到、被认同、被提升，这没错。但问题是，太多人一有机会，就急于表现、急于立功，结果反而破坏了系统的节奏。九三这一爻的智慧正在于，他没有让自己的光亮成为系统的负担，而是用润物无声的方式，持续贡献着自己的能量。这种人，是那种你在经历很多年之后，才会慢慢意识到“原来当年最稳的其实是他”。

现实中，一个组织如果有这样的中层，系统是健康的；一段关系如果有这样的缓冲者，情感是温润的；一个国家如果有这样的官员，社会是安稳的。因为他们不躁动、不争夺、不逾矩，反而最有力量。

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是“濡如”二字传达出的那种水感。水能载物，也能润物。濡是湿润，是一点点渗透的力量，不是冲刷、不是席卷、不是攻城略地。它没有强迫感，但有持久性。一个人如果能在有能力时表现出“濡如”的姿态，那说明他的心已经成熟了。他不再需要通过表现来证明自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贡献。

这也正是“永贞吉”的基础。你看清了系统，也看清了自己，于是选择用温和、持续、不张扬的方式来做事。这不是消极，而是对节奏的把握；不是妥协，而是对自身能量边界的尊重。因为只有知道自己的边界，才不会伤到别人；只有知道系统的节奏，才能不成为扰动它的变数。

所以，如果一个人处于团队中的中层，或者在家庭中的次位，或者在社会中掌握一定话语权但又不是最高位，他真正的选择，不是抢上位，也不是压下层，而是像九三一样：守住分寸，温润处世，永贞为吉。

这种态度，才是真正的“贲如濡如”。它是一种节奏，也是一种德行，是内明而不耀，是外止而不僵，是明亮中的柔和，是坚守中的温度。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