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觉知是被允许的瞬间
2025-05-03

觉,从来都不是一项任务。

也没有谁在某个时刻,咬牙决定“我要觉了”,然后成功抵达。

多数时候,它像是某个长期封闭的空间,突然通了一点风。不是吹起来的,是那个封口松了。

谁松的?有时是外面的人轻轻说了一句话,有时是身体突然发出了一个信号,有时是某种情绪久压之后的裂缝。有时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但突然静了下来。

静不是安静,是没再逼着往前走。

这和“停下来”还不完全一样。

有些停,是硬拽回来的,是不得不停。

但觉不是拽来的。

它更像是——气沉了。

气没有再乱跑,没有再想象那么多后果、没有再给“自我”一个目标或者任务,它就是自然往下落了一点。

然后什么都没做,就看到了。

看到自己内心其实早就在推拒一件事。看到自己嘴上说顺其自然,但手一直在发紧。看到那个所谓的“觉知状态”,其实是另一种控制。看到原来以为已经放下的,其实还在。

那一刻,并不震撼。

没有灯光,没有顿悟,没有眼泪滑下来。

就是很轻的一声:哦,原来这样。

没有人告诉怎么做。

也不会立刻生出行动力。

但好像有一个地方重新回来了。

这种看见,无法安排。

也不太能催生。

它只在被允许的时候到来。

被允许,不是表面上的说:“我接受一切”。

是整个系统真的松动了,不再对抗、不再想立刻纠正,不再将一切看见当成“问题”来看。

那时候,看见就是看见。

它不带动评判。

也不召唤任务。

没有那个紧张的过渡期,说“我得赶紧修一修”,也没有立刻跃起说“我知道怎么改变了”。

那是一种很稀有的空间。

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孩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光线,既不准备马上出发,也不准备再睡回去,只是呆在那里。

这个呆着的状态,是一种极深的生命内动。

是回到了“本有的气”里。

就像乾元。

它不是个做事的指令。

它是所有未被打断的生发。

未被打断,指的是:它不是被人管出来的,不是为迎合环境调整的,也不是自己催促自己生长的。

是你原本就有的那股起意。

只是它太久没有被听见了。

你听惯了“该做什么”。

你太熟悉目标、计划、输出、进度。

你太怕停下来之后就再也动不起来。

你害怕“看着”会带来失控。

于是你用做事、用改变、用练习、用状态维持来保护自己。

但这些,太累。

累,不只是身体上。

是那个核心的“我”,一直没被允许出现。

那个“我”,不是要证明自己。

也不想承担那么多期望。

它只是想在某一刻能诚实地说:我现在不想动。

我想看看我到底怎么了。

那个想看自己怎么了的意图,本身就是乾元气。

它不是“修行”的结果,而是“修行”真正想回来的那个点。

但大多数人修行的路径会绕个大圈。

先给自己各种目标,再练习各种方法,然后在一个个方法失效的时刻才慢慢承认:好像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么复杂。

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安全的空间,让内在真实的波动有机会被看见。

不是马上就要调整的那种看见,是那种“你怎么都可以”的那种容纳。

那时候,“我不动”不是懒。

“我没想法”不是退缩。

“我卡着”不是没用。

而是:这就是此刻的真相。

只有真相被承认,才可能转动。

你让一块石头说实话,它才愿意松动。

你让一个紧绷的孩子知道他不会被责怪,他才肯哭出来。

觉,就是这么回来的。

一旦你用力推动,它就又藏起来了。

因为它不是“动作”。

它是“允许动作”的那个空间本身。

空间不是靠意志打开的。

是靠整个人放下对自己的掐控。

对错不重要了。

进度也不是重点了。

什么都不是重点,只要我能真的在这。

那就够了。

这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气在身体里开始重新走位。

开始不是往目标去走,而是往本来想走的方向松开了。

那种方向,有时候没有语言。

只是某一块地方不再发闷,某一个姿势自然坐正了,某一段话不想说了。

它不是更好,只是更贴近。

贴近了,气就顺了。

顺了,也许并不会立刻干出点什么成果。

但那份“在自己位置上”的感受,是一种从底层滋养起来的信心。

你不会怕别人的质疑。

你也不会怕今天没写出东西。

你只怕,你又一次逼自己走远了。

当这个怕出现时,就是回来的时刻。

你停一下也行,闭上眼也行,坐在窗边也行,洗碗的时候停一下手上的动作也行。

那个瞬间的“我在”,

就是乾元。

一切,不再是为了做什么。

而是被看见了。

它就慢慢转了。

这一点气动起来,

万物就开始重新生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