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稀缺的能力:会玩
2025-07-19
真正稀有的,不是才能,而是能將人生玩出真意的心境。
年少時曾問過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回答者遲疑了許久,只說出「溫柔、善良」。當時我並不訝異,因為自己也說不上來。所謂性格、所謂志趣、所謂「我」,全如杯中白水,無色無味,漂浮在生活的流程之中。後來才懂,這樣的自己,並非無知,而是被訓練得太懂規則,太習慣努力,只知向外追趕,不知向內耕耘。
會玩,不是逃避現實,而是與生命真實相處的藝術。
多年後回望,那些年我以為的「正經努力」,其實大多來自外界的期待。上學是為了考試,工作是為了收入,人際是為了應對,連休息都常為了調整狀態以便更好地「再戰」。久而久之,「活著」變成了「運作」,心裡的熱土乾裂成一片忙碌的荒原。直到開始接觸心理學、學語言、彈鋼琴,我才體會到:那些不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做的事,反而讓我第一次像是「活著」,而不是「被活著」。
真正的玩,是帶著無功利的心態去體驗、去探索,不為完成、不為表現,只為回到自己。那是一種深深的自由,是一種與天地萬物同行的感覺。在這種狀態裡,人不再是目標與績效的奴隸,而是生活的參與者,是一個有趣、有愛、有靈魂的存在。
玩樂心態,是通往自我覺醒的一條靜水深流。
有人說,人一生的旅程,是從「不認識自己」開始的。但若一直未曾回頭觀照,那麼無論走得多遠,也終將只是繞著別人的圓圈奔跑。當一個人開始玩,他才開始以「自己」為起點,去尋找那些令心喜悅的活動,去感受時間的流動,而非推進。漸漸地,他會發現——原來我喜歡某些顏色、喜歡某種聲音、喜歡在某個時刻做某種事。
而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偏好與選擇,正是「自我」在世界中的痕跡。當我願意花時間在這些事上,哪怕它們看似「無用」,其實是我在與內在的自己建立聯繫。那不是為了誰,也不是為了什麼未來的計畫,而是此刻,這一刻,我願意與我自己在一起。
心流,是玩出來的,不是逼出來的。
有時我看見那些真正專注的人——不論是玩狼人殺、解密室、還是打拳擊——他們的眼神中有一種沉浸的光。那不是苦苦思索的眉頭,也不是焦慮求成的眼神,而是全身心投入的安定。他們彷彿忘了自己,卻比誰都更是自己。
這就是心理學中所說的「心流」:當人沉浸於某種挑戰與能力恰到好處的活動時,時間消失了,自我感退去了,只剩純粹的參與感。而這種心流狀態,不是工作績效管理能強求來的,它只能被「玩」出來——當一顆心願意真誠地投入,才能打開那道門。
會玩的人,不是逃避壓力,而是擁有轉化痛苦的柔韌。
玩,也是一種修行。修的,是對生活多舛時的態度。我曾認識一位朋友,創業失敗、資金全失,還能笑著說:「當作炒股虧了。」別人看她像個玩世不恭的傻子,她卻像是在說一場遊戲輸贏,坦然而放鬆。她說:「只要我活著,錢可以再賺,經歷不會白來。」
這不是無知,也不是天真,而是一種高度的心理韌性——被打倒可以痛,但不必絕望;可以慢,但不必退;可以承認失敗,卻不放棄生命的遊戲性。
正如拳擊場上的女孩杜樂瑩,她一開始只是不想再被欺負,後來練著練著,開始喜歡上那種揮拳的節奏與燃燒的氣味。即便最終輸了比賽,她卻贏回了自己。這不是輸贏的戲碼,而是內心重新點燃的火焰。一個會玩的靈魂,哪怕倒下百次,也會微笑著站起來,拍拍灰塵,說:「來,再來一次。」
世界,從來不是牢籠,而是一座等待我們盡興的樂園。
常有人把世界看作戰場、競技場,甚至是修羅場。我曾也這麼以為。後來才懂,一個人如何看待這個世界,就會如何活。若我視一切為敵,那麼每個人都會是來爭奪資源的對手;若我把世界當作一座樂園,那麼哪怕失敗、失落,也只是遊戲中的小插曲。
當我們願意帶著「玩」的心態生活,世界就從封閉變得開闊,從壓抑變得輕盈。失戀不是終點,是一段劇情;失業不是絕境,是換個副本;與人衝突,也不過是某場小事件的Boss關卡。我們可以緊張,但不必崩潰;可以在意,但不必困住。玩樂心態讓人有彈性,能受傷,也能恢復;能悲傷,也能放手。
創造力與好奇心,皆生於願意嘗試而不設限的心境。
藝術家黃永玉便是一位典型的「玩者」。他的人生,不在於年歲的長短,而在於持續願意試、願意錯、願意好奇。他可以與陌生人喝茶聊天,只因「好玩」;可以在九十歲開法拉利,只因「想體驗」。他的創造,不來自於某種文化使命感,而來自於活著本身的趣味。
我們何時失去了那種好奇心?也許從第一次為了成績而放下畫筆,從被嘲笑歌聲不好聽就再也不唱歌,從努力扮演「大人樣」開始。我們開始過一種功能化的人生,只選擇「有用」的事,而放棄「讓人喜歡」的事。
可正是那些看似無用的小事——走路時看雲、突然想跳一支舞、與貓對話一整天——它們構成了我們最具靈性的部分。創造與藝術,不是為了功成名就,而是為了讓我們記得:我們還有一顆願意遊戲世界的心。
與他人連結,從不是依附,而是一起玩耍的共振。
會玩的人,通常也會與人相處。他們懂得察言觀色,不是為了討好,而是為了一起把這場「遊戲」玩得更好。他們有強烈的分享欲,願意帶著別人一起去嘗試、去體驗、去笑出聲來。他們不是表現型的社交者,而是參與型的同伴。
這樣的人,身邊不缺朋友,因為跟他們在一起很「輕鬆」。沒有過度的邏輯計算,也沒有情緒勒索,只有一份純粹的「我們來試試這個吧!」這種互動方式,像是兒時的打鬧玩耍,像是成人版的冒險團隊,少了功利,多了人味。
「玩」不是一種技能,而是一種覺知與選擇的能力。
當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要急,也不要自責。可以從小事做起,回想兒時喜歡做的事,哪怕是一種味道、一段旋律、一個動作。嘗試做些無用之事,設定微小的目標,讓內心逐漸覺醒。
重要的不是馬上找到興趣,而是在探索中,願意和自己待在一起。像一場單人遊戲,慢慢收集線索,慢慢解鎖能力,不斷升級。當一個人願意把生活當作遊戲,失敗也不過是一場Reset;願意把自己當主角,哪怕卡關,也能帶著笑意繼續闖關。
真正的玩,不是離開現實,而是深深安住於現實之中,並賦予它詩意與可能。
在這樣的心境裡,人生沒有非得贏不可的比賽,沒有非得證明自己的壓力,只有「來都來了」的輕鬆與「怎麼玩都不虧」的灑脫。就像有人說:「最好的玩,是可以接受無用的時光,並在其中與自己重新相遇。」
這不正是聖人之心境嗎?孔子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佛陀開示「戲論即空相,空性即自在」,老子則曰:「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皆是指向一種無所執、無所為而為的境界——玩中見道,道中能玩,方是自由。
如夜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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