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里九成的烦恼，其实都是影子变的。
你盯着它，它就跟着你跑；你不理它，它就自己散了。所谓“知幻即离，离即菩提”，不是高深的玄谈，而是一条随时能用的心法。世间一切有为法，像梦像泡像露像电，刹那成形，刹那消融。我们困在其中，并不是因为幻相本身有多牢固，而是因为我们信了它是真的，还拼命要在幻境里求一个永恒。于是本来轻飘飘的一缕烟，被我们捧在手心，捏成了沉甸甸的石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修行的第一步，不是去灭幻，而是先承认——它是幻。情绪是幻，得失是幻，身份是幻，连“我”这个观念，本身也是幻。承认幻，不是说它没有发生，而是明白它的存在只是缘起的组合，条件变了，它自然就散了。正如镜子里的月亮，映得再清晰，也不会湿你的手指。你知道那是影像，你就不会伸手去抓，也不会因抓不到而痛苦。这就是“知幻”的起点。

可多数人难就难在这一步——我们太习惯把幻当真。别人一句话，半天放不下；一个机会错过了，几个月耿耿于怀；一段感情结束，几年里都活在那段记忆的幻影里。幻本来无害，是我们的执着让它变成牢笼。修行人明白这一点，就会在幻起时先照见它的虚妄，不跟它纠缠，不给它续命的燃料。这个过程并不是冷漠，而是清醒。你看清了幻，也就看清了自己与它之间的关系——原来我可以不被它绑住。

有一天，你会突然体会到“离”的自在。离，不是逃避，不是压制，而是在看清幻相的那一刻，自然放下。就像手里握着一根烧红的铁，你一旦觉知到它的灼痛，不需要谁来劝，你自然就松开了。这种放下，不是刻意的动作，而是觉知带来的必然反应。当你知幻，你就不会继续抓幻；当你不抓，它自然离你而去。离的过程，有时是当下的瞬间，有时是渐渐淡化，但它的本质都是同一个——不再给幻相供养你的注意力与执着。

顿悟就在这一念之间。当你知幻即离，你会发现，这一离，本身就是菩提。菩提不是等你去另一个地方才能得，不是做满多少功课才能换来的奖赏，它就在你当下的觉知里。觉知到幻的虚妄，就是觉知到不生不灭的心地；在幻灭的同时，你看见了那个从来不随幻变的自己。菩提，不是一个新得到的东西，而是剥开幻相后本来就在的光明。当你站在这光明里，幻相再起，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它们来时不惊，去时不追，你在其中安然不动。

明理之后，生活依旧热闹，幻境依旧上演，但你的心不再被拖着走。有人赞你，有人毁你，你知道那是幻声；财富来时不狂喜，去时不绝望，你知道那是幻影；身体有病有痛，你依然医治，但不被恐惧淹没，因为你知道连这副色身也是幻。这样的自在，不是逃离世间，而是如实活在世间。你该走路时走路，该说话时说话，但心底有一份恒常的明净，知道无论幻怎么变，真从不动摇。这，就是知幻即离，离即菩提的日常功夫。

合十
如夜话，至此。

推荐阅读：《金刚经》，鸠摩罗什译，中华书局2017年版，尤其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偈，对“知幻即离，离即菩提”有最直接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