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我认为所谓的原子习惯，或者说改掉一个坏习惯，培养一个好习惯，说到本质上，你的知见到位，无需如此，立即就可以改掉一个坏习惯，养成一个好习惯，如果知见不到位，即便养成也可能回去。

人为什么有习惯这个东西存在，因为他节省能量，惯性动作节省能量。

但所谓的好习惯是人的分别心，对成为一个社会认可标准的成功者有好处的，反之则是不利的。

而成为成功者的好习惯通常是逆人性的，逆贪嗔痴慢疑的。

其实培养好习惯就是去贪嗔痴慢疑的过程。

而原子习惯是先不管认知，先从微小的让自己没有阻力、没有畏难情绪、让自己又不得不做的行动开始，在行动里让自己得到好处、奖赏，最终促使认知提升。也是一个办法。

但我更喜欢从知见入手，或者干脆丢掉任何知见，随缘而应。

答：

先想明白再去做，好习惯才站住脚。

人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没有明白。心里糊涂，脚下就乱；头脑发昏，手上就慌。你说原子习惯也好，打卡清单也好，都是人间的器械，是枪，是刀，是桥，是船。器械不坏，但若拿错了方向，也会把人带到沟里去。所谓习惯，乃人之节能之术，省脑子，省力气，路熟了就走得快些。这种天性，不必责备。可问题在于，我们给“省力”的方向装了什么弯道，贴了什么指示牌。若知见不明，把贪嗔痴慢疑当作指南针，习惯越牢，偏差越大；若知见已定，把善念正见当作北斗星，习惯越稳，脚步越直。故而我说，改坏习惯、立好习惯，先立心，再立法；心不立，法徒然。有人担心：规则多了，人会不会活得像机器？我说，机器化不是来自规则本身，而是心里没主心骨，只会照本宣科。若心明、志定、路清，规则反倒是你手里的缰绳，是你脚下的路桩，助你驯马，帮你识途。

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面孔。有人把生活切成一格一格，每天计数、计步、计卡路里，像打仗那样排兵布阵，却越忙越烦，越算越乱。也有人手无寸计，嘴上说“随顺自然”，其实是随了惰性、顺了放纵，今日混过去，明日混过来，年复一年，空空如也。两边都不对：一边把人当零件，压得没了活气；一边把人当浮萍，飘得没了定力。我们要的，是“定与活”的辩证法。毛主席讲过，路线问题是个纲，纲举目张。知见就是路线，是总方向；习惯是目，是执行。方向对了，执行就要像打歼灭战，集中优势兵力，先打要害，不同战场一锅端。原子习惯的好处，在于把大目标拆成能落地的小动作，让你“先迈出去”，不再原地转圈；而你所说从知见入手的好处，在于“先抬起头”，望见星辰，不再盲走瞎撞。抬头与迈步，不是对立，而是互补；先看清北，就好迈出东；坚定了心，就肯把手弄脏。无为，不是无所作为；无为，是不为所欲所役，不被杂欲拖着走，该为则为，利民则为，正道则为。

我在延安时，穷，冷，苦，粮少事多，一样要安排生活，一样要定制度。制度不是铁板一块，制度是活的。遇到山地就修山地的路，遇到水网就修水网的桥。对人心也是如此。贪嗔痴慢疑，五个敌兵，各有打法。贪心来，就用“足”的知见对治：每日所需不过一箪一瓢，先问“何为够”，再设“少囤少买”的局；嗔心起，就用“忍”的知见对治：先把气放下三分，再给情绪设个闸门，出言三思；痴心厚，就用“明”的知见对治：日日读书，日日记札，把黑箱拆开；慢心胀，就用“实”的知见对治：多干活，少显摆；疑心重，就用“证”的知见对治：小步试，大步走，事实胜于雄辩。这些都是知见，是路线。路线一旦立住，才轮到器械上场。把手机从床头移开，把书放到枕边，把跑鞋摆到门口，把糖果撤下视线，把付款多设一重确认，把工作区只留当日必需；再配上“在何时何地做何事”的执行意图与“只做两分钟”的起手式。这样安排，叫“因势利导”。你说这像不像原子习惯？像。可这一切若没有“为何而行”的知见统率，器械就会反客为主，让人陷入“为打卡而打卡、为数字而数字”的空转里。

顿悟之处在何方？在“知行合一”四字。知是方向，行是方法；知是将台的地图，行是火线的突击。许多人的痛苦，不是没有方法，而是把方法当成信仰；不是没有方向，而是把方向当成借口。只讲方向，不肯落地，叫大话；只图方法，不问是非，叫匠气。真正的修行，讲究“先定纲，再举目；先打点，再扩线”。你愿意从知见入手，极好。知见到位，一念之间，旧习可断，新习可立——这是真功夫，是“破釜沉舟”的胆，是“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的沉着。但也要承认，人有冷时，人有弱时，人有昏时。这时，让器械拉你一把，未尝不可。今日心火不旺，就靠安排托着走；明日心灯明亮，就靠自觉领着跑。两条腿走路，一条是道，一条是术，道与术并行不悖，互为支撑，互为检验。无为的高境界，恰要靠有为的脚印去证成；直觉的真明白，恰要靠日常的反复去印证。

明理之后，便要落款。第一，立志要明。问自己：我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三句五句讲清楚，别虚头巴脑。第二，立法要简。一个时段，一件要事，别让杂事乱枪打鸟。第三，立行要恒。哪怕两分钟也好，哪怕一页书也好，不许两天断档。第四，立检要真。每周一小看，每月一大看，看偏了立改，看慢了立推。第五，立心要宽。偶有失手，不许“破罐破摔”；今日错，明日正，错不两连。至于你说“干脆丢掉任何知见，随缘而应”，这话我也爱听。但“随缘”不是随便，“而应”不是而已。随缘需要基本功，应事需要真本领。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练小兵，无以定大计。故我劝诸君：知见与器械，一手举旗，一手端枪；大道与小术，一步抬头，一步落地。心里亮堂，脚下利索，日子就会越过越有神气，越走越有章法。

合十，如夜话，至此。

推荐阅读：一行禅师《修习正念》（英文原名 The Miracle of Mindfulness，Parallax Press 出版）。此书以平实练习说明“明心见性”与日用行动如何相互成就，可与习惯方法论互证互补。（出版社页面：https://www.parallax.org/product/the-miracle-of-mindful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