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来深圳当中学教师后,清北毕业生开始逃离
2025-08-25

教书要先安身,守道懂势才不逃。

清早把水壶放在小灶上,火候到沸不冒,我顺手拧小半格。窗外还黑着,楼下校车的刹车声像一口长叹。我在心里把今天的课表过一遍:正课、校本、公开课、延时、一个家长会、两封要回的邮件,还有一个“必须有新意”的评课。来深圳当中学教师这几年,我学会了在热闹里找一线安静,像《瓦尔登湖》的水,给心留一处清清冷冷的倒影。可心里也明白,热闹背后有风有浪,降薪、加量、家校之间的拉扯、部门之间的“评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朋友笑说我们成了《官场现形记》里的“服务员”,嘴上说“感谢家长理解支持”,手里却得把一地鸡毛抹平。也见过同门的清北同学悄悄离开,有的去写代码,有的考博转弯,背影像《红楼梦》里大观园落花,风过一阵就不见。于是我反复问:教师在这座城里,真正要守的“道”是什么?我们手里的“术”该怎样摆?是留下还是离开,哪一个才对?《易经》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道德经》接着点醒“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我从这些古老的句子里,摸到了一条当下可用的线索:先安身,再立界;先看势,再用力;先稳心,再摆术。此刻必须写下,它像《三国演义》里的“隆中对”,不是为了说服谁,只为给自己一个能走的框架;像《西游记》的紧箍,念起时疼一疼,把散马回拢,不至于在纷杂处耗尽气血。

上午第一节课还算顺,我把“空城计”当作修辞讲给孩子们听:虚实相生,胆识不在喉咙上,在心里头。讲到兴处,想起昨晚的家长私信,“老师,您不该让孩子倒办公室的垃圾”,我回了“理解您的担心,会更注意方式”,却在心里叹一句:很多冲突,不在事件大小,在彼此预设。《中庸》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不是和稀泥,是在光与影之间认出“灰”。家长有不安,老师有委屈,学校有考核,政策有风向,每一方都觉得自己是“景阳冈上的武松”,对面是猛虎。可换个角度看,更多时候我们都只是林间匆匆的行人,没必要把每一次交锋都抬高到“生死”。深圳的朝气是真的,《儒林外史》式的清谈也难免,学历鄙视链里藏着一截短见:把“名”当“德”,把“评比”当“真”。这座城欢迎快、爱新,学校也追赶新、摆出新,公开课像舞台,术语要时髦,环节要翻新,仿佛“新”天然等于“好”。可《道藏》提醒“无为而无不为”,好不是多做环节,而是少一点“自我表演”,多一寸“向孩子的实心”。我开始给自己划界:课堂为主,公开为辅;要事自律,小事不必自折;该说“不”的时候,清清楚楚。比如遇到凌晨五点请假的电话,接,安抚,记一笔,八点以后再沟通教学安排;比如遇到“今晚必须交”的花样材料,问明“目的与评量”,能用上一版就不重做,能合并的合并。《水浒传》里鲁达拳头硬,可到“智取生辰纲”时,靠的是谋划。教师这一行,也要从“逞一时之勇”转为“谋一段之久”。留下也好,离开也好,先把身心从“无谓消耗”里撤出来,才有余力看路。

午间短短二十分钟,我在食堂扒两口饭,翻看孩子们的练笔,一个小姑娘写“深圳冬天的太阳像妈妈叫我起床”,我心里一热,想起《百年孤独》里马孔多的循环:当一个群体只剩仪式,不复真意,就会陷进重复的魔咒。我们为什么累?不是只是“事多”,是“对齐”太少:愿望与方法没对齐,评估与价值没对齐,家校与孩子没对齐。顿悟并不轰烈,往往是在这种日常缝隙里生根。我给自己立了三道看得见的准绳。第一,把“名”与“利”退回工具位。名,能为课育人、为学生资源所用便拿着,不能便放下;利,能供养家庭、让自己不为生计惊惶便足,额外的“绩效烟火”少追。《金刚经》说“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我们把心从“别人怎么看我”的镜子里挪开,它就不那样疼。第二,把“术”做成能跨处可迁的长板。写课件,是练结构化表达;带班级,是练组织与分工;家校沟通,是练非暴力谈判;校本教研,是练快速学习与复盘。这些手艺装在哪里都能活,这样,即便有一天像《红楼梦》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你也不慌。第三,把“界”立成能护心的围栏。时间界:晚十点后不回非紧急信息;情绪界:被攻击时先写后发;职责界:可做可不做的“锦上添花”,放掉一半,换来一半深工作。界不是对抗,是让“道”能落地的地基。边走边修,渐渐发现,这些都不是“个人挣扎”,是抵御“系统性内耗”的轻器:平凡却管用。

傍晚落校门,风从走廊里穿过去,我站在操场边的阴影里,心头升起一丝明白:留下与离开,不必非黑即白。关键是别把选择当裁决,把选择当修行。留下的“道”,是“功成而弗居”的耐心,是“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的取舍,是“致中和”的分寸。留下的“术”,是一日三省:我今天是否把注意力给了孩子、给了课堂;我今天是否把时间用在核心课业而非边角花活;我今天是否让一位家长从焦虑转为可操作。离开的“道”,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像“空城计”,明知虚实,心不慌;像“隆中对”,把去处与谋略摆在纸上,不做仓皇。离开的“术”,是三件护身符:手艺、信用、气血。手艺前面说过了;信用是不放鸽子、不拖泊,所有合作都留下一个好名声;气血是身体与情绪的底盘,睡、吃、练,像《瓦尔登湖》里那样“每日自检”。无论留与离,都要留一手底牌:半年到一年的现金流、一门随时可接活的功夫、一位能说真话的伙伴。黑夜里,底牌是灯。《三国演义》里最稳的人物,并非一味强攻,而是能“进退有度”的那群人。我们做老师也一样:进时不狂,退时不伤,合乎“时位势”。我开始懂,所谓“逃离”,不总是对职业的否定,更多是对“耗尽自我”的拒绝;所谓“留下”,也从不是对现实的屈从,更多是对“把道活出来”的实验。看势、立界、摆术、养心,这四步在不同场景里轮番上阵,像太极图的黑白相抱,伸手是刚,收手是柔,彼此生发。

夜里回到出租屋,楼下车灯像一条细细的河。我把灯调暗一格,给自己留了十分钟写下明天的三件要事:备好A班的难点一题,约家委会沟通一次“作业量预期”,把公开课的“新意”削繁就简回到“真实学习”。写完突然想起今天中午那句小作文,温暖得很:深圳冬天的太阳像早上妈妈叫我起床。我想,这就是“明理”的落点——教育的道,不在“光鲜舞台”,在“点灯的人”。老师先把自己的灯点起来:把心护住,不被“灾难化”的念头拖走;把边界立住,不被无尽的“锦上添花”卷走;把手艺练住,不被“名利镜面”晃走;把体力养住,不被“长夜造火”熬走。学校是器,制度是器,评比是器,器可用不可住,《金刚经》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把“我”放回做人做事之中,我们便不必在“器物”上迷失。《道德经》还说“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该争则争,该止则止,教书的手稳稳地落在孩子的长成上。等到某一天真要离开,也能像《水浒传》里旌旗一卷,干净利落,不怨不悔;若是留下,也能像《西游记》里九九八十一难,难难相续,心心相续。我知道,这条道不热闹,不华丽,但它柔韧、耐磨,像一盏油灯,照脚边一尺,让人一步一安。愿你我在这座城中,既能在人声鼎沸里不失其心,也能在风云变幻里不改其志:教书先安身,守道懂势,术法相随,来去自如。合十,如夜话,至此。

推荐阅读:约翰·杜威《民主与教育》(John Dewey, Democracy and Education, New York: Macmillan, 1916;中译本:王承绪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这部经典探讨学校、社会与个体成长的内在联结,强调“做中学”的实践理路,能为教师在现实约束与教育本质之间找到“致中和”的分寸提供可靠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