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年轻人变了,95后拒绝升职
2025-09-01

电梯门合上,你手里拎着外卖,手机屏幕还停在加班群。人事刚在群里@你,说恭喜,临时把你“往上提一格”。你看着消息愣了三秒,心里第一反应不是喜悦,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让你去接一张没有说明书的责任清单。你知道更高的title意味着更多会议、更密的群聊、更难的背锅,还有你不喜欢却绕不开的假笑与应酬。你突然在心里问了一句,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更关键的是,为什么要升。你以为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不是的。这不是表面问题,而是本质问题。本质是游戏规则变了,年轻人的价值秩序也变了,位阶不再等于意义,管理不再等于成长,升职不再自动等于更好的生活。那么,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别慌,我们慢慢聊,一层层剥开,再一条条收束,让路从雾里显出来。

先把看得见的风向摆在台面上。过去说到“上进”,默认配方是升职。当上面向你招手,你应该本能地往上爬。可这套自动化的职业叙事正在失灵。全球多份报告在近两年给出了类似的曲线:英国招聘机构Robert Walters的调研显示,超过一半的Z世代明确表示不想做中层管理者,其中高达69%给出的理由是“高压力、低回报”;同一份研究还补充,72%的Z世代更愿意走个人专业能力的进阶路线,而不是带团队当“夹心层”。德勤2025年的全球调研进一步把灯光打到痛点上,只有6%的Z世代把“成为领导者”视为首要职业目标,更多人把注意力放在生活—工作的平衡、学习机会与真实影响感上。这不是“佛系”,这更像“清醒”。清醒到愿意在台阶前停一下,问清楚这级台阶通向哪里,代价是否配得上获得。顺着这个线索往下看,你会发现,全球的“工作心态”都在重排。Gallup的《全球职场状况》报告记录了一个不太好看的事实:2024年全球员工敬业度回落到21%,经理群体的下滑最大。换句话说,离“领导”更近的人,反而更不快乐。把这些碎片拼起来,一个结论就不难得出了:拒绝升职不是坏脾气,是代价—回报结构失衡后的理性反馈。

再往深里走一步,为什么“台阶失灵”?先从现实的底盘讲起。就业结构在悄悄扭动。麦肯锡的美国机会调查两年前就指出,独立工作者的规模显著扩大,独立与非传统就业正快速成为常态,更多人的“职业安全感”不再绑定单一雇主,而是绑定可迁移的能力、项目与客户网络。在欧洲,“短期合同化”也成为青年的日常,法国媒体梳理2021年的官方数据时直言,25岁以下受薪者中,近57%处于短期合同、临时工或学徒状态,1982年时这一比例只有19%。当制度性稳定减少,个人自然转向“短周期验证、短半径掌控”的策略。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场从“职位导向”到“能力—作品导向”的迭代。在这种迭代里,升职这一传统的“确定性符号”,被拆成了很多更实时的“确定性碎片”:现金流、学习曲线、健康、关系质量、时间自由。于是年轻人问的已不是“我做不做领导”,而是“这件事能不能让我变得更有用、更自由、更不容易被替代”。

把结构讲清楚,还要把人讲明白。心理学的老朋友们其实早就给了我们一些稳稳当当的参照。先是社会比较理论。费斯廷格在1954年的论文里说,当客观标准缺席,人就会拉近旁人的影子来评估自己。职位是一种极强的社会参照,它提供了简单的标签,也带来无处不在的比较。问题是,一旦“职位—能力—回报”的关联度下降,你拿职位给自己背书时,心里其实不再踏实。于是这届年轻人普遍把“能力密度”和“作品证据”当作更可靠的锚点,把“领导—下属”视角,切换成“客户—价值”视角。再是现状偏好。Samuelson与Zeckhauser的实验告诉我们,人天然偏爱维持现状。把它倒过来理解就更有意思:当一个人主动拒绝升职,他其实是在对抗自身的现状偏好,这需要更强的动机、更清晰的账本、更笃定的节奏。原因可能是回报太薄,可能是健康成本太高,也可能是他看见了另一种增长的路径——更轻的团队、更深的专业、更稳的自由。这时候,拒绝,是为了成全另一种“是”。

我见过不少像梁水那样的朋友。她在广告行业干了六年,一路稳扎稳打,轮到“临时负责人”的时候,工资是涨了,会议也翻倍了;客户急,同事推,背锅密集,喝酒应酬;熬了半年,她把这趟车礼貌地下了。她不是害怕挑战,她是认真地问了三个问题。第一,这份“管理权”能换来多少“决定权”?第二,这份“责任”能换来多少“成长”?第三,这份“疲惫”是不是可持续?你会发现,很多中层岗位的体验问题,恰恰卡在“责权利不对称”。权力没有扩,责任加了码,利益升得慢,学习空间被会议挤得只剩下缝隙。Robert Walters的研究里,“有限的决策权”“成长受限”被点名为Z世代拒绝中层的重要原因,这不是吐槽,这是结构洞。所以她辞职,并不等于不负责任,反而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慢刹车”。刹车之后她做了什么?挑团队、挑客户、挑节奏,重构自己的“工作拼图”。这恰恰和德勤报告里那条被忽略的结论对上了:Z世代没有丢掉野心,他们只是把野心从“职位的高”换成了“人生的宽”。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问,那我该怎么做选择?我给你一条“边界—证据—止损”的三段式。第一段是边界。边界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用的。你可以这样对老板说:“我愿意承担更大目标,但我需要相匹配的权限与资源。我们做个90天的试运行,明确三项可量化指标,达成就转正,未达成就复盘。”语言要短,指标要实,期限要清。你既不拒绝成长,也不盲目承诺。第二段是证据。把“努力”变成“作品”,把“忙碌”变成“里程碑”。你把每一周拆成输入、输出、复盘三格,输入服务于某项能力缺口,输出对标一个行业样板,复盘只做两件事:找因果、定改法。你不再用“我很想要”打动别人,而是用“我已经做到”说服系统。Gallup的那条曲线在提醒我们:经理的幸福感正在被管理性事务与责任压力挤压,越往上越要靠“看得见的价值”来抵御“看不见的消耗”。第三段是止损。什么叫止损?就是当你发现这条管理链路把你训练成了“文档机器”“会议器官”“背锅接口”,而不是“价值放大器”,你要敢于撤离。在未成熟之前,少说,多做,韩非子那句老话不妨常备心上:“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撤离不是逃,是换赛道继续跑。

当然,还有一个更“升维”的做法:把“升职”放进一个更大的职业叙事里。如果升职能让你获取关键的“可迁移能力”,比如预算权限、跨部门协同、商业谈判,那它就是一段高回报的训练营;如果升职只是让你成为层层审批中的一环,失去时间主权与学习空间,那它就成了一份“体面但空心”的身份。把它算清楚,你的心会稳得多。你也未必要把路走成“一条竖线”。这几年我越来越佩服那些“小而稳”的创业者,五六个人,一边用AI与社媒把边际成本压到最低,一边用客户关系把现金流做得足够稳定。他们不追独角兽,他们追“强韧小团队”。美国运通、德勤等报告都在讨论这股潮水:年轻人的组织能力在重塑,“去中心”“数字化”“重关系”的小团队,正在成为不确定时代的优选解。你不一定要离开公司才能体验这种组织形态,一些前沿企业开始试行“内部创业机制”,让员工在公司内部用“项目—利润—分成”的逻辑跑起来。你可以主动申请做这样的“内部创始人”,让“领导力”从管人,变成“为问题负责”的能力。

别忘了全球的环境噪声也在改变“安全感”的来源。欧洲青年短合约、美国独立工作者、远程协作、跨境外包,这些看起来离我们很远的词,正在用看不见的手影响你我对“稳定”的理解。当外部稳定性下降,内部的可控感就成了硬通货。于是你会看到“安静离职”“最低限度周一”这些风潮在社媒上此起彼伏,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另一条暗线:越来越多年轻人把“控制变量”转回到自己身上,围绕具体问题组织学习,围绕具体客户组织协作,围绕具体作品组织声誉。Robert Walters称之为“有意识的去老板化”,不是反管理,而是弱化“头衔治理”,强化“问题治理”。这不是一场叛逆,这是一次重构。

说点“人味”的。拒绝升职时最难的不是逻辑,而是眼光与勇气。眼光是要看到三年后的你会变成谁;勇气是要承认眼前的诱惑并非你的最优解。你可以借一句老话给自己壮胆。《论语》里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意思很朴素,话可以少,事要做深。你也可以借一句尼采的名句给自己校向:“成为你自己。”困难,但值得。把这两句放在手机备忘录里。每次需要做选择,就拿出来看一眼,问一句:这个选项能不能让未来的我,更像“我自己”。

如果你已经在“中层的夹心层”里,也别自责。你可以给自己设一个“90天再判定”。用三个月认真地跑一次,把能争取的权限争取到,把能交付的成绩做漂亮,把能砍掉的无效会议砍掉。三个月后再看,你是更强了,还是更空了?如果更强,就继续;如果更空,就抽身。Gallup的数据提醒我们,经理的心累是真的累,你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如果你尚在“专业路”上,先把专业做尖,把作品做厚,把关系做纯。等你拥有“把复杂问题拆开的能力”“把跨部门资源揉合的能力”“把客户需求翻译成指标的能力”,你会发现,升还是不升,已经不再是唯一的台阶。你脚下有很多台阶。你手里也有梯子。

最后,我们把这件事归纳成一句话:所以,这件事真正的重点,不是“年轻人变得不想升职”,而是“升职—成长—生活的旧秩序被动摇后,年轻人在用更理性的方式重建自己的秩序”。正如德勤调研中的那句提醒:“他们并不缺少雄心,他们只是把雄心投向更契合价值与生活的领域。”愿你在下一次被“升职”招手时,不再被动,不再焦虑,而是拿出你的账本,亮出你的边界,摆好你的作品,然后从容地说“好”或“先等等”。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明天HR又发来一封“升格意向”,你打算怎么回?先问自己要什么,再问岗位要什么,最后让时间给出答案。合十。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