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果没有毛泽东会怎样?
2025-09-01
电梯门合上,你在手机上随手刷到一句话:“如果中国没有毛泽东,会怎样?”你本来只想划走,指尖却停住了。不是因为标题刺激,而是因为它撞上了我们每个人心里的一根弦:我们从哪里来,又凭什么走到今天。表面看,这是关于一位领袖的历史设问;往深里说,它其实在追问国家路径、社会结构与普通人命运的交汇点。问题不小,但值得慢慢聊,像朋友晚上散步那样,一步一步,把话说透。
先从一个生活级的经验说起。很多人是到了三十岁之后,才慢慢读进《毛选》里的句子,才理解“站在大多数人那一边”意味着什么。年轻时,我们在校史走廊里看过他的照片,以为那只是政治课的名词卡;工作后,我们经历了租房、通勤、孩子上学、父母看病,才意识到:谁在意底层,谁在意“有没有机会”,这个答案会直接改变一个人一天、一年,乃至一生的路线。你会发现,理解一位历史人物,最好的方法不是光看“他做了什么”,而是把他放回到“他面对的世界”里,去看“他为什么那么选”。这就牵到我们谈这件事的第一层:现象背后,是方法。
方法的第一步,是把情感和证据分开,再把证据和比较放在一起。英国历史学家拉纳·米特在《中国的战争,1937—1945》里写到1938年的花园口决堤:水淹数省,死亡与流离失所者数以百万计,军情拖延不过数月。这不是段子,是有档案与口述史交叉印证的惨烈事实。你把它与同时期的土改、动员、后方组织能力放在同一张时间轴上,就会看到两种截然相反的国家能力:一种是把代价外包给最弱的普通人;一种是把最弱的人纳入政治承诺与资源再分配的框架里。比较不是为了高低,而是为了看清“不同选择通向不同结局”这件事本身。
再说证据的第二类:国家能力与工具箱。1964年10月中国第一次原子弹试验成功,1967年氢弹试验成功,1970年“东方红一号”卫星上天。这些节点在任何一部时间表里都找得到,不必渲染,只要把它们和“我们当年的出发点”并置:从高度分裂、工业薄弱、文盲率极高的新旧交错社会,去建立一套能组织、能动员、能基础建设的体系。你再往后翻《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史资料》就会看到,从“一五计划”布局到“两弹一星”系统工程,一整套“把稀缺能力凑齐”的笨方法。当然,它不完美,代价也不小,但你无法否认,它把“有没有”这道门槛先跨了过去。
第三类证据,与人相关。维克多·E·弗兰克尔在《活出生命的意义》里写过一种耐心:在最困难的时候,把意义系在“值得”上。历史从来不是抽象的“国家—制度—结构”三件套,它也是年轻人拿起书、识字、进入工厂、走进医院、走进学校的具体路径。数据可以冰冷,但它能帮我们定一个坐标:根据1982年全国人口普查,成人文盲率约为22.81%。学界普遍估计新中国成立初期成人文盲率高达七八成(可参见UNESCO《World Illiteracy at Mid-Century》),无论起始点精确到多少位小数,这一进步的量级,是可以被常识感知的。这些“看起来枯燥”的点,加在一起,构成“普通人可达路径”的扩大,这恰恰是很多人后来重新阅读那代人时,心里会忽然发热的原因。
你可能会说,懂方法还不够,我更想知道那句设问该怎么回。别急,第二步我们聊“怎么具体落地”,不浮在空中。做事有“三步+止损”的节奏,读人、读史也一样。
第一步,现象剖析,先辨常见的三种误读。其一,把“个人意志”夸大到遮蔽结构,好像一个人的偏好就能左右一切;其二,把“结构约束”扩大到取消人的能动,好像换谁都一样,历史只会沿轨道滑行;其三,把复杂历史剪贴成单线叙事,挑出某一段顺着讲,从而把立场当成证据。这三件事很常见,也很迷人,因为它们简单、省力、能快速得出“我喜欢的答案”。但你知道,简单往往带来误差。社会学家斯考切波在《国家与社会革命》里提醒我们,看革命的成败,要同时看国际结构、国家能力、阶级联盟三者的耦合。把这一页压在桌角,我们说中国:国际冷战环境、半殖民地半封建遗产、农民阶级的组织化,缺一块,故事就要重写。这不是为任何人“免责”,而是为了把命题抬到对的高度。
第二步,方法一,给讨论安上操作手,把“反事实”从嘴上搬到纸上。你完全可以对自己说一句落地的话:“如果没有毛泽东,二十世纪中国可能有哪些路径?”最常见的有三种设想:军阀化、拉美化、印度化。军阀化,就是权力高度碎片化、地区割据与外力博弈长期存在;拉美化,是精英民主与寡头经济并存,城市化推进但贫富与地区差距固化;印度化,是大选与法治框架下的慢速工业化与多元社会。哪种更好?没有标准答案,但每一种设想都要自带证据:工业资本从哪来,土地制度怎么改,民族国家如何整合,外部压力如何扛。你会发现,一旦“要素清单”摆在桌上,原来很多轻易的肯定或否定都需要补作业。反事实的价值,不是为了“想象一个更好或更坏”,而是让我们看清“在那样的世界里,普通人可能会面对什么”。
第三步,方法二,升维看“人民—国家”的关系。毛泽东留下的,不只是战术与口号,更是一个把“人民”作为政治主体的框架。他在《论联合政府》里有句被反复引用的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你可以不认同他的具体路线,但很难否认这个框架在二十世纪中国的动员力与组织力。政治学家摩尔在《独裁与民主的社会起源》里把农业结构与政治路径挂钩,指出从“上而下的资产阶级改革”与“下而上的农民革命”,都会在不同土壤里长成不同的树。把他与斯考切波放在一起,你会更容易理解:为什么中国的现代化里会强烈地写着“土地、农民、组织”几件事的名字。也更容易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今天会说“后来才读懂那句人民”。不是因为神话,而是因为经历。
第四步,方法三,止损,别掉进两个坑。第一个坑叫“全盘肯定/否定”,它把讨论变成表态;第二个坑叫“以果溯因”,用今天的结果去倒推当年的必然。如何走出去?读书与读档案,永远是划算的路。比如读《毛泽东年谱(1949—1976)》会看到“日常如何运转”;读《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会看到“决策如何形成”;读《延安整风文献》会看到“组织如何塑形”;再读反面的、批评性的材料,做对照。你不必成为学者,但可以成为“信息对齐的人”。只要把“听说”换成“翻页”,冲突的火会自动小一半,理解的门会自动开一半。
聊到这里,我们可以回到那句设问,试着给出一个坦诚的回答。假如没有毛泽东,中国仍会寻找现代国家之路,但路径、节奏、代价与抵达的景致,可能都不同。国家统一或许会更慢,工业化的底座或许会更薄,普通人可达的公共服务与教育机会,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大幅度扩展。也可能会有别的领袖、别的联盟、别的策略,在别的时间点推进类似的进程——历史不排他,但也不慷慨。我们能做的,是把“这条路曾怎样走过”的经验,尽量完整地保存、尽量诚实地讨论。因为这关乎“未来要怎么选”。
再往里一点,谈“人”。关于个人选择与人格的材料,不需要神化,只要翻《七律·到韶山》:“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你也可以在《毛泽东与〈中国农村的调查〉》那几篇中看到他早年在湘赣的调研视角——不是“看热闹”,是“看结构、看因果、看可变”。还有那句他反复强调的自我定位——“教员”。当“伟大”“领袖”这些词被反复提到,他却说“将来要把四个伟大都去掉,只剩下一个‘教员’”。把这个身份与他对“群众路线”的坚持并读,你会恍然:他希望自己代表的不是神像,而是方法。方法不一定永远适用,但愿望清楚:让普通人进入政治,让普通人的日常成为政治的尺度。
当然,我们也必须承认并正视历史中的失误与教训。任何关于那段历史的负面经验——包括决策中的偏差、运动中的伤害、体制中的僵化——都应当被记录、被反思、被吸取。这不是“抹黑”,更不是“回避”,而是对后来者最负责的方式。像摩西在沙漠里立界碑一样,告诉后来者,哪一处沙丘下面有风暴。对一位影响深远的人物,最尊重的纪念,就是既不神化,也不轻薄,而是把他放在真实的脉络里,既看光,也看影。
说回我们每个人今天能做的小事。我建议你做一个“阅读三件套”:一本《毛泽东选集》作原典,一本斯考切波或摩尔的社会科学书作结构参照,再加一本近二十年出版的学术性专著作史料补充。读的时候,坚持两个动作:第一,多做“时间轴—因果链”的笔记,别把事件当孤岛;第二,多做“反事实—要素表”的练习,逼自己把“如果没有——”说具体。你会发现,很多争执会自动从情绪区退到理性区。然后再去看今天的问题:产业升级、社会流动、公共服务、共同富裕。历史不是为了怀旧,历史是为了把手里的路,走得更稳。
如果一定要给“没有毛泽东会怎样”一个压缩到一句话的答复,我会这样说:即便没有他,这片土地上仍会有人去尝试建立一个现代国家,但很难复制在那个历史时点、那种世界格局之下,既快速完成政治整合,又在短期内搭起工业化底座、扩大普通人可达路径的那种组合拳。换句话说,路可能还有,代价与收益的结构可能会重排,而我们今天对“人民”的敏感度,也未必会这么高。那句在知乎上被“点到手酸”的话,我也愿意抄到这里——“人民说是他,他说是人民。”这七个字的互文,解释了很多人为什么在多年后忽然懂了,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设问值得我们一次次重看。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我们今天讨论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争一个“唯一正确”,而是守住一个“把普通人放在中心”的标尺;不是把一位人物塑成光滑的神像,而是承认他在历史中的重量与限度;不是在赞美与苛责之间往返,而是在证据与比较中寻找更稳的理解。托克维尔说:“历史是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对话。”我希望我们每一次的对话,都能让自己离偏见远一点,离真相近一点,离人心更近一点。
愿你在读史时,不再止于“爱或不爱”,而能走到“懂与不用力懂”;愿你在现实里,不再只问“谁更强”,而多问“谁更在乎普通人的日子”;愿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用更少的对立,换更多的共同点,把前人的经验,当作今天的路标,而不是墙。等你哪天再刷到那个设问,或许心里会更安静,也更笃定。
合十。
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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