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屁股不要坐在两把椅子上(深度好文)
2025-09-01

下班的电梯里,两个同事热情地拉我去参加两个完全不同的项目。一个要做短视频出海,另一个要做ToB白皮书。两边都给足了好话,我嘴上说“再看看”,心里却像坐在两把摇晃的椅子上,随时会掉下去。表面问题是机会太多很难拒绝,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不敢做取舍,不敢承担“只做一件事”的代价。

你可能也熟,这种“不错过任何选择”的疲惫。手机开了无数学习群,收藏夹里塞满课程链接,周末还想跑个副业试水。看起来充实,实际像在自助餐拼命夹菜,最后吃进肚里的只有焦虑。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以为多就是强,以为广就是稳,却忘了人只有一张椅子能稳坐。

帕瓦罗蒂大学毕业时也纠结过,他会教书,也爱歌唱。后来他在回忆里说过一句很直白的话:“你无法用一副屁股骑两匹马。”他选择了唱歌,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高音C”的四十年(Pavarotti, Pavarotti: My World)。为什么他敢选,因为他知道不选的代价更大,叫“永远也唱不到令人起立鼓掌的那一段”。

再把眼光放回我们的日常。做内容的人总想着写、拍、播一起上;做运营的人想要获客、转化、留存面面俱到;职场人想要管理岗和专家岗两手抓。看似很拼,其实是把注意力撕成碎片。为什么撕碎会失败,因为人的专注强度是稀缺资源,它遵循“单点投入呈指数回报”的铁律,而不是“平均用力就平均收成”。

古人早把这个道理讲穿了。庄子写过“驼背翁捕蝉”的故事,老人说:“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庄子·达生》)他粘蝉容易到像捡石头,是因为天地万物都退到背景,只剩蝉翼在他眼里发光。为什么我们粘不住“蝉”,因为我们盯着的东西太多,心神像开了二十个标签页。

再看奥卡姆,他的剃刀原理不是一句口号,它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意思是能少一层就少一层,能去冗余就去冗余(William of Ockham, Summa Logicae)。我们在任务上加层、在目标上加码、在人生上加戏,最后都压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越忙越乱,因为每多一个“实体”,你就多一份摩擦、多一个失败点。

如果你问,怎么从“坐两把椅子”回到“坐稳一把椅子”。第一步要做的,不是立刻拒绝一切,而是把“椅子”看清楚。你可以和自己来一段认真对话——这两件事里,哪个在未来三年更能放大我的不可替代性;哪个让我想到就忍不住想做;哪个的失败我更愿意承担。把问题问到疼,你就会知道哪把椅子该坐。

我拿一个团队里的真实小例子。小江既能写方案也能跑客户,老板让他“一边打磨品牌话术,一边冲一季度的签约”。他一周后跟我说“感觉每件都半吊子”。我问他:“如果只能留一个,你想留哪个?”他犹豫三秒说“想把话术打透”。我说:“好,接下来两周你只做这件,客户先放给小王。”两周后,话术成了能复制的模板,第三周小王用模板拿下了一个单子。为什么有这种结果,因为他把力从分叉口收回,打穿了一个点,点打穿了,就能带动面。

方法上,你可以用一个很笨但很有用的动作:把你现在在做的所有“椅子”写下来,再用“价值×不可替代性×热爱度”各打十分,取乘积,选出前一名。别耍小聪明,真打分时你会被迫面对自己的心。选出来的那一把椅子,给它配三条“最小进展线”:这周能做出什么具体可见的成果,明天第一个小时做什么,谁能给我最快反馈。每一条都得落在地上,每一条都能被旁人看见。

你也可以配一个对话脚本,帮你在重要关口里把话说利索。比如,有人拉你去第二个项目,你就说:“我在A项目上正做X目标,预计两周出首版,我怕分心会耽误进度。等我交付后,如果你那边还需要,我第一时间补位。”这不是拒绝,是对结果负责。对方往往比你想象得更能理解你,因为每个人都被“坐两把椅子”的痛折磨过。

选择之后,第二步是把“单点”卖力做深。你可能担心,单点会不会狭隘。恰恰相反,真正的深,不是关起门来钻牛角尖,而是把一个方向的关键动作拆得极细,把反馈接得极快,把边界摸得极清。德韦克谈“成长型思维”,把能力看作可塑,把失败看作信息,把努力看作路径(Dweck, 2006,《终身成长》,人民邮电出版社)。所以你要把每一次推进都变成一条“信息流”:今天学到了什么,卡在哪里,下一步怎么做,哪种做法该删掉。

比如写作,你别再“每天写两千字”这种空话。你可以“今天只练二十个不同开头”,让三个真实读者各选五个喜欢的,再把得分高的拆结构、二次改写。明天“只练十个结尾”,后天“只练一个过渡段”。这就是刻意练习的结构:微单元、拉强度、快反馈(Ericsson & Pool, 2016,《刻意练习》,机械工业出版社)。为什么要这么“抠”,因为深度来自“把每个螺丝拧紧”,而不是“一遍遍重复开车”。

做深,还要给时间装一个闸门。帕金森定律会偷走你的每一天:“工作会扩张,直到填满所有可用时间。”(Parkinson, 1955, The Economist)所以你要给这件“唯一的事”设定固定的“深度时段”,哪怕一周三次,每次四十五分钟,手机远离,弹窗全关,旁人少打扰。你会惊讶,四十五分钟的“稳坐”,抵得上一整天的“挪椅子”。

第三步,是止损。止损不是反悔,是帮你守住“只做一件事”的质量。你要预先写下“事前验尸”,假设三个月后失败,列出最可能的三个原因,再给每个原因设计一个“退出阈值”。比如:“连续两周没有任何对外可展示的小成果,就缩小范围。”比如:“关键干系人连续三次缺席,就调整合作模式。”比如:“同赛道出现更高胜率的路径,就迁移投入。”这不是骑墙,而是避免把自己困死在错误方向上。

止损还要照顾到你的“虚荣心”。很多时候我们坐在两把椅子上,不是因为两把都爱,是因为两边都有掌声。有人夸你“全能”,有人夸你“能扛”。这时请翻出古德哈特定律:当一个指标成为目标,它就不再是好指标(Goodhart, 1975)。点赞数、头衔数、出场数,它们不是你的驾驶盘,你的驾驶盘应该是“这件事的关键指标”。写作就是“完读率、转化率”,产品就是“留存、复购”,销售就是“签约、回款”。把眼睛从虚荣指标上拿开,你才能忍住不去坐第二把椅子。

有人会问:只做一件事,难道不怕失去别的可能吗。荀子在《劝学》里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你不是把世界关掉,而是用一件事打开世界。你把这件事做到了“不可替代”,别的门会主动给你开。你把这一口井打到出水,周围的地会被你浇绿。怕,是正常的,但怕不能成为你“全都要”的理由。

再举两个耳熟能详的例子,不是为了劝你学别人,而是让你知道“单点深耕”是有复利的。寿司之神小野二郎,一辈子只做寿司,他会为一条章鱼按摩四十分钟,会根据当天温度调整米饭醋度,米其林给他三星不是因为传奇,而是因为稳定(2011年纪录片《寿司之神》)。陶艺家露西·里,终身在窄狭工作室里做瓷器,她说:“只有专注于当下,才能听到材料的意愿。”她的瓶一拿在手里,像和宇宙对话(Edmund de Waal, The White Road)。为什么这些故事打动人,因为他们都做了最难的一步——忍住“什么都想要”的冲动。

把话拉回你我身上。今天晚上你可以做一件很小却很硬的事:把你的“第二把椅子”写在纸上,再在后面写上“延期到×月×日再评估”。这不是永别,而是给“第一把椅子”足够的空间。明天把“第一把椅子”的三条最小进展线写出来,中午前完成一条。后天把这三条拿给一个能给真反馈的人看,不要躲在自我感动里。

你也可以对着镜子说一句老话给自己听:“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曾国藩家书》)这句老话的难不是背诵,是把它变成你的工作方法。再加一句《论语》的提醒:“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论语·里仁》)先把自己立住,位置自来;先把事做成,名声自到。

你可能会失去一些“看上去不错”的选择。你会少参加几个会,少加几个群,少接几个“顺手的差”。但你会在一份真正重要的工作上交付一份“拿得出手”的结果。你会从“什么都沾一点”变成“这一块找我就行”。当你稳稳地坐在这把椅子上,你会突然发现,房间里其他椅子也不再晃了。

愿你不再被摇摆的椅子拖拽,愿你用一把椅子坐出深度、坐出气场、坐出成果。愿你把力出一孔,把利出一孔,把自己从“看起来很忙”拽回“事实上很成”。愿你在取舍里长出定力,在专注里长出聪明,在止损里长出清醒。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