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年后再看《霸王别姬》:我们怀念程蝶衣,却都活成了段小楼
2025-09-15
四月的北京,风有些凉,像是从旧戏园子里吹出来的一阵叹息。二十九年过去了,每到这个时候,人们总会想起一个名字。张国荣。一个已经离开人世十九年的名字,却还在无数人心头鲜活着。提起他,人们总绕不开那部电影,《霸王别姬》。这部在1993年上映的电影,拿下了戛纳金棕榈奖,在国际上共收获三十八项大奖。那年,一张电影票四块钱,全国却贡献出四千五百万的票房。在豆瓣,超过一百九十万人给它打出了9.6的高分。数据冰冷,却难掩背后那份炽热的记忆。有人说它是华语电影的巅峰,有人说它是时代的横切面。但更多人说,看完之后,心口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的人生也被搅动了。
程蝶衣和段小楼,一个是痴,一个是醒。一个是宁折不弯的虞姬,一个是随波逐流的霸王。可讽刺的是,现实中我们总钦佩程蝶衣,却最终都活成了段小楼。你还记得电影开篇吗?一九二四年的冬天,妓女把孩子送进戏班。孩子多了一截手指,被嫌弃,被拒绝。母亲狠下心,用刀砍去那根多余的指头。血溅出来的时候,他喊了一句“娘,手冷,水都冻冰了。”这一刀,砍掉了多余的指头,也砍开了他悲剧的一生。师哥段小楼护着他,替他挡打骂,从此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依靠。他唱错那句“我本是女娇娥”,挨多少次打也不改。因为在他心里,他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可当段小楼用烟袋捅伤他的嘴,当太监张公公玷污了他的身体,他才一步步走向“人戏不分”。既然活在戏里,就彻底成了虞姬。
段小楼和程蝶衣的命运,早在学戏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师傅说过:“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这句话,他们一生都在回答。段小楼的成全,是妥协。他娶了菊仙,忍着、撑着,哪怕唱戏变了味,他也能圆场:“只要是西皮二黄,那就是京戏。”他清醒,务实,懂得留后路。而程蝶衣的成全,是疯魔。他要的是真,他要的是极致。无论是对戏还是对情,他都不允许自己半点虚假。“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那句台词像是咒语,把他的一生锁死。他从不在乎别人是否理解,他只在乎自己是否完整。为救段小楼,他去给日本人唱堂会,却换来一口唾沫。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理想和信念如泡沫般消散,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电影的结局,程蝶衣在舞台上自刎。原著让他娶妻生子,但导演陈凯歌坚持改变。因为程蝶衣的坚持,不允许他走进庸常。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张国荣当年看完剧本后,手抖到无法控制,他说:“我就是程蝶衣。”这种代入,不是技巧,而是灵魂的重合。十年后,他从文华酒店纵身而下,留下无数遗憾。人们说虞姬死在舞台,哥哥死在舞台之外,其实那是一种同构的宿命。他们都选择了极致,不愿苟活。
很多人看完电影,会感叹:程蝶衣太疯了,我们做不到。但真相是,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过那份纯粹。只是生活把我们推成了段小楼。为了活下去,我们学会圆滑,学会退让,学会妥协。我们在职场里看似独立,其实依附在体制的缝隙里生存。我们在家庭里看似坚定,其实一次次吞下无声的妥协。我们曾说“要一辈子”,可往往差了一天,就断了。我们以为自己还在坚持,其实早已变了模样。程蝶衣让我们动容,因为他把我们不敢做、不敢要、不敢守的东西活到了极致。那是我们内心最柔软、也最坚硬的一部分。
有人说,《霸王别姬》拍了政治上没人敢拍的戏,拍了人性上没人想到的戏。它没有标榜主义,没有口号,它只是赤裸地呈现人性。霸王可以妥协,虞姬只能赴死。段小楼可以转身入俗,程蝶衣只能疯魔到底。我们羡慕程蝶衣的纯粹,但我们活不成他。因为现实告诉我们,不疯魔才能活,不退让就会死。可是,真要活成段小楼,就真的轻松吗?他活下来了,却一生背着内疚与背叛。程蝶衣死了,却留下了完整的自己。孰轻孰重,谁说得清?
如果你此刻觉得心口发紧,不妨做一个小实验。写下一句你曾经答应过别人、答应过自己的承诺。别急着找理由,先看它还在不在。也许你会发现,很多时候你已经成了段小楼。再做一个小动作,挑出其中一句,你明天就兑现它。无论是陪伴家人、坚持写作,还是完成一个被你一再拖延的目标。那一刻,你会感受到程蝶衣身上那种“宁为玉碎”的力量。它未必能改变你的人生,但至少能让你重新相信自己还完整。
当然,你可能会失败,像我一样。曾经我也试过,立下决心要写满三十天的文字。到第八天,疲惫、琐事、借口齐齐上来,计划崩了。我不得不承认,生活的力量太大。但正是这次失败,让我明白,程蝶衣的极致不是传奇,而是日复一日的坚持。失败没什么可耻,返工再来才是日常。段小楼的生存之道我们人人都会,但程蝶衣的疯魔坚持,哪怕只学一分,也够一生受用。
《霸王别姬》上映二十九年了。张国荣走了十九年。电影在台湾重新上映,数字修复,光影依旧清晰。可信仰呢?我们还能找到吗?当下的舞榭歌台越来越热闹,可是纯粹越来越稀缺。我们都在问,世上还会有程蝶衣吗?其实,答案早就在我们心里。程蝶衣不会再来,但每一个在夹缝里仍然守住一点纯粹的人,都是蝶衣的影子。那是学生夜里偷偷排练的剧目,是写作者一次次敲下的句子,是母亲坚持给孩子讲完的故事。微小,却真实。
所以,二十九年后再看《霸王别姬》,我们怀念程蝶衣,其实是怀念我们自己失去的那部分。可转身之间,我们都活成了段小楼。这不是控诉,而是事实。悲凉也罢,清醒也罢,它让我们看到选择的代价。也许答案未必立刻出现,但愿我们都能在段小楼式的生活里,守下一点程蝶衣的执念。哪怕只是一点点。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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