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的书房，灯光昏黄，桌上摊着几张旧稿纸，段永平的名字反复映入眼帘。我盯着那些字，忽然想起一句话：有的人靠运气走红几年，有的人靠方法走远一生。段永平显然是后者。他从小霸王起家，后来走到步步高、再到OPPO、vivo，一路退出一线，却在投资上翻倍又翻倍。十几年，他说了无数话，写了无数段子，但真正贯穿始终的，只有两个字——本分。

很多人把本分理解成不冒险，不张扬，可在段永平这里，本分是“做对的事情，把事情做对”。这句话听上去太普通了，几乎没人会反驳。但当你细想，会发现它像是一把尺子，随时能量出自己是否越界。比如，网易刚起步时，丁磊曾因为广告投放问题犹豫不决，段永平劝他：不要赚人便宜。后来丁磊照做，结果网易在用户群体中赢得口碑。表面上是少赚了点钱，实际上是用本分换来了长期的信任。信任的价值，远比短期的利润要大。

段永平的思考常常有一种“笨拙”的气质。他不追求奇谋，而是愿意把每一步算透了再下决定。这点和曾国藩很像。曾国藩打仗靠的就是笨功夫，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贪一时之利，宁愿耗费心血，也要把每个环节想清楚。段永平说，笨到极致就是聪明，拙到极点就是巧。这听上去像鸡汤，但放在企业经营里，就是最稳的根基。太多企业死去，不是被别人打死，而是自己折腾死的。失去耐性，贪图快利，结果把自己推下悬崖。

有一次在雪球上，有人问他：怎样才算财务自由？他回答得很轻：“当你不为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击中要害。很多人以为财务自由是账户里有多少个零，但真正的自由，往往和数字没那么大关系。你愿意做的事，恰好能养活自己，这就是自由。反过来，即便再有钱，如果每天都要被迫做讨厌的事，那你也依旧不自由。想明白这点的人，心态自然不一样。你会少一些焦躁，多一些笃定。

投资上，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right business, right people, right price”。生意模式对不对，人对不对，才是核心。价格只是其次。巴菲特强调的护城河，他也信。他说能涨价的东西，往往自带护城河。苹果就是典型例子，用户愿意年年买新机，这背后不是营销噱头，而是商业模式的厚度。买股票就是买公司，买公司就是买它未来的现金流。很多人说投资玄乎，段永平一句话就掰开了：未来现金流折现。听上去冷冰冰，但本质清晰无比。

不过，他也不是神。他承认自己有懒惰的一面，不爱学新东西，所以退居幕后，让更年轻、更懂文化的CEO接手OPPO和vivo。这不是推脱，而是认清边界。一个人最难的，往往就是承认“这件事别人比我更合适”。可他做到了。结果如何？十多年过去，这两家公司依旧在世界范围内打拼，反而证明了当年的判断正确。退让不是软弱，是真正的远见。

说到底，他的很多思考都指向同一个核心：平常心。高尔夫球场上，高手和普通球手的差别，不在于某一杆，而在于能否始终保持平常心。企业也是，人也是。太急，容易走偏；太狂，容易失衡。段永平不喜欢盛气凌人，他说盛气凌人的人大多内心自卑。真正厉害的人，往往低调得让你觉得“普通”，可细看，他的每个选择都透着耐心与克制。

这一点也体现在他对团队的看法上。他强调合适性比合格性重要。能力强不是全部，能不能认同企业文化才是关键。合适性很难培养，合格性倒是可以训练。很多公司看重的是简历上的光鲜，可忽视了价值观的契合。结果就是招来的人，不合拍，再厉害也成了隐患。钱不是激励因子，文化才是。让团队真正凝聚的，不是奖金的多少，而是大家是否因为同样的追求而站在一起。这种话，在今天看，依旧冷静得刺耳。

当然，他也不是不犯错。他说过自己很多时候会因为冲动做决定，事后回头看，有的成了创业精神，有的成了赌徒冒险。区别不在于行动，而在于结果。这话虽然现实，却也诚实。错误无法避免，能做的只有把错误圈定在能力范围内，减少概率。能力圈之外的不做，这就是边界感。这一点，很多投资人都挂在嘴上，却没几个人能真做到。

有趣的是，他解决情绪的方式也很生活化。遇到难以排解的事，他会去打一会儿游戏。不是逃避，而是知道，时间会冲淡很多问题。这种轻描淡写，背后是笃定。他相信运气的比重随着时间拉长会越来越小，只要方向对，坚持做下去，最后拼的是素质，不是运气。

翻遍他十年的五十条思考，你会发现它们并不花哨，没有所谓颠覆性的金句，也没有夸张的预测。反而像一串小石子，铺成一条路，提醒你往哪儿走，提醒你不要乱跑。他说享受生活才是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他说不做自己不懂的事，他说企业要有Stop Doing List，他说好公司不是利润导向而是原则导向。这些话合在一起，像一面镜子，照出的是耐心、克制、诚实和长期。

看完之后，我才明白，他之所以“牛”，并不在于有多少个成功案例，而在于他把复杂的世界，用最简单的原则去穿透。他从不被表象迷惑，总是直指本质：做人要本分，企业要文化，投资要价值，生活要平常心。听上去朴素，却能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站得住脚。很多人追逐风口，忙着弯道超车，结果摔得粉碎。他没那么急，却一步步走成了少数能走到今天的人。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