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除了修道外,绝无他事
2025-09-18

深夜的庙宇,只有风吹过松枝的声音。一个年轻人问老僧:“师父,修道之外,可还有别的事值得一生投入吗?”老僧没答,低头拨火,火光映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庞。他缓缓说:“除了修道,绝无他事。”那一刻,年轻人愣住了。他原以为会听到一番开阔的劝解,却只得到这样近乎绝情的回答。可当他转身下山,穿过冷风,再想起那句话,心底竟涌起一种莫名的清明。原来,所谓“绝无他事”,并不是排斥,而是指向最核心的执念:万事皆虚妄,唯有道是根本。

若放到世俗生活里,“修道”未必一定是佛门修行,它也可以是人心里那个最不容被打扰的方向。有的人,把书桌当作道场,一字一句写下去,十年如一日;有的人,把实验室当作道场,面对无数失败的数据,依然坚持找出真理;还有的人,把家人当作道场,平凡生活中守护柴米油盐里的安宁。表面上,这些都不像修道,可骨子里是一样的——全身心地投入,拒绝分心,把一个目标当作唯一的事。正因如此,他们才有机会穿透喧嚣,看见本质。

在与一位科学家对话时,他说:“研究工作就像修道,绝不能被别的事牵扯。因为科学的进展,靠的不是一时灵光,而是长期守拙。”这句话像极了老僧那夜的回答。资料显示,爱因斯坦在1920年代曾连续五年几乎没做任何公开演讲,只埋头研究广义相对论的推演。他的同事回忆说,他有时甚至忘记吃饭,连穿衣都心不在焉。别人以为他是怪人,但结果证明,正是这份“不做他事”的执拗,才让他走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这条路并不总是笔直的。失败、返工、质疑、孤独,几乎是每个执念者的日常。一个写作者告诉我,他曾经在凌晨三点推翻自己已经写了十万字的稿子。那一夜,他的眼睛通红,指尖发抖,心里涌出的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不是疯了?可等第二天醒来,重新落笔,他才发现,那一次返工,是让自己更接近真心的一次试炼。修道如此,人生亦然。所谓“绝无他事”,并不是一路顺风,而是一次次试错之后,还愿意回到原点,继续执笔。

这也是一个可验证的小实验。试着在未来的一周里,每天留出一小时,完全排除干扰,只做一件你认为最重要的事。不要分心,不要切换,不要想别的。你会发现,那一小时的沉浸,比平日三四个小时的忙乱更能带来满足感。这便是“修道”的微缩体验。它提醒你,真正的力量,不是做得多,而是专注到极致,把一件事做到无懈可击。

现实的反差在于,现代社会几乎鼓励你“多做”。多任务、多副业、多平台,好像不这样就会落伍。可事实是,过度分散会稀释人的能量。资料显示,美国心理学家克利福德·纳斯在2010年对大学生做过一项研究,发现长期多任务处理的人,注意力控制能力反而更差,他们在切换任务时效率下降超过40%。换句话说,越是想抓住一切,越容易两手空空。真正能走远的,恰恰是那些愿意“除了修道,绝无他事”的人。

在庙门口,我听过一个老人讲故事。他年轻时开过小铺,后来倒闭。他说:“我以为自己亏在没有分心做别的,后来才懂,是因为我没把那一件事做到极致。心不专,才是败因。”那天,他看起来格外平静,手里捻着一串旧珠子,嘴里喃喃:“绝无他事,绝无他事。”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他不是懊悔自己当年没做别的,而是懊悔没能真正守住本心。

社会学家布迪厄有句话:“真正的自由,不在于做更多的选择,而在于舍弃不必要的可能。”这话放在修道的语境下,格外贴切。所谓“绝无他事”,是一种主动的舍弃。不是没有诱惑,而是看见了诱惑,却依然选择不理。不是没有能力去做别的,而是知道别的终究虚妄。真正的修道者,并非走投无路才执拗,而是明白了世界的广阔,依然要守住自己的窄门。

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坚持太冷酷,人生不该这么单一。但我想起村里的一位木匠。他一生只做一件事——打磨木椅。他没有留下什么轰动的故事,只留下几百把椅子,分散在村民家里。几十年过去,那些椅子依旧坚固。村里人都说:“老李的椅子,能坐一辈子。”这就是“修道”的另一种模样。平凡,却永恒。冷静,却温暖。绝无他事,反而留下最长久的印记。

我们这一代人,或许注定在繁杂中挣扎。信息流滚滚,每天都有人告诉你该尝试什么新机会、该进入什么新领域。但在追逐的途中,你可曾停下来问过自己:那件唯一让我安静下来的事,到底是什么?如果找到了,就别轻易放手。因为一旦确定了方向,修道之外的纷扰,都是幻影。

正如古话所说:“一念不生,万缘放下。”这一念若能守住,便是修道的起点。人间万事,不过过眼云烟。唯有那份执拗,那份“不被打扰的纯粹”,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