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矶的一个清晨，阳光刚刚照进Daily Journal公司那间不大的会议室，查理·芒格坐在那里，眼神平静，手指轻敲桌面。他已经九十多岁，却依旧思维清晰，讲话时既不急躁也不炫耀，只是用极其平常的语气，讲出让人如醍醐灌顶的道理。很多人以为他会谈一些复杂的金融模型，或者精妙的投资技巧，但他一开口，说的却是常识。他说，所谓常识，就是大多数人没有的常识。

这句话乍听简单，却让人心头一震。人们常常自以为聪明，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领域里。无数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提出最优方案，再把这些方案拼凑起来，觉得必然胜出。然而结果却屡屡失败。那一幕，就像炼金术士妄想把铅变成金子，满腔热情，最后一地鸡毛。芒格轻描淡写地指出，问题不在聪明不聪明，而在于理智。理智不是每个人都能长期保持的，它比天赋更稀缺。

他说这一段时，很多年轻人低头记笔记，却又在心里打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伯克希尔·哈撒韦几十年的成功，靠的不是复杂的操作，而是抓住少数几个关键机会。芒格讲起他的太姥爷，那位爱荷华州的拓荒者，身无分文时只靠身体和眼光，在廉价的土地出现时敢于出手，最后成为小镇最富有的人。故事一点也不传奇，只是顺势而为，逢时而动。芒格总结得很直白：一辈子不需要太多机会，抓住几个，就够了。

听到这里，我想起自己身边的人。朋友阿勇曾经在股市里频繁交易，每天都盯着K线，生怕错过一点点行情。可到头来，账户起起落落，最后还是白忙一场。有一次他苦笑着说，也许自己应该学芒格，不要想着抓住所有机会，只要抓住大机会就好。第二年，他试着只盯两三只股票，把精力放在研究基本面，结果反而稳定盈利。他说，原来“少做”竟然比“多做”更难，因为少做需要克制，需要承认自己不是无所不知。

克制，正是芒格一生的关键词。他不去那些没有鱼的池塘钓鱼，不在过度竞争的行业里消耗，而是宁可慢一点，选一个更长远的赛道。他提到非洲小银行的例子，那位伦敦投资者一度赚得盆满钵满，但很快利基市场被填平，优势荡然无存。这个故事像一面镜子，照出我们平时的盲点：常常拼命追逐热门领域，却忘了最朴素的规则——钓鱼要去有鱼的地方。

他说，走正道，路才会越走越宽。这句话在当下显得尤为珍贵。身边总有人急功近利，把劣质的东西包装成闪亮的产品，靠忽悠赚快钱。短期或许风光，长期一定崩塌。芒格和巴菲特从来不靠卖“狗屎”发家，他们的钱赚得干净。彼得·考夫曼说过一句话：“如果骗子知道当老实人能赚多少钱，他们肯定都不去当骗子了。”芒格把这句话重复了无数次。事实是，伯克希尔几十年如一日的信誉，反而让他们赢得了无数优质公司的信任，这才是最大财富。

他也承认自己有过错误。上世纪七十年代，他错过一笔关键投资，按他的说法，那让芒格家族的财富至少少了一半。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平静，没有悔恨，只有一丝淡淡的自嘲。生活就是这样，机会不是每次都抓得住，但只要一直留在游戏里，总会等到下一个。那种心态，是经历无数风浪后的笃定。

对年轻人，他还有另一句提醒：找对象要找比自己优秀的。这不是玩笑，而是对一生幸福的注解。一个选择，可能决定几十年的生活质量。他说，很多人年轻时无意间做对了，但也有人可以有意识地追求。听起来务实，却暗含深情。

有人问他，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活得开心？芒格讲了莫扎特的故事。天才莫扎特，写出伟大交响乐，却一生挥霍、嫉妒，最后郁郁而终。他说，谁若是又嫉妒又挥霍，必然过得痛苦。幸福不是天赋，而是心态和习惯。他总结得更直白：不嫉妒，不抱怨，不过度消费；交靠谱的人，做本分的事。这些听起来老掉牙的道理，恰恰最受用。

我记得有一次，他被问到，人生最重要的秘诀是什么。他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们成功，不是因为擅长解决难题，而是因为懂得避开难题。伯克希尔早期从一手烂牌里走出来，不是靠奇迹，而是靠低价和转向。弃掉坏生意，买好生意。这比死磕难题有效得多。他一再强调，把太难的东西放到“太难堆”里，这是常识，也是智慧。

他说的这些，看似简单，却每一句都能落到生活里。比如我们每天都可以做的一个小动作：列出一件自己明知不擅长却偏要死磕的事情，把它放到“太难堆”，尝试放下，看看会不会轻松很多。另一个实验则是刻意减少选择，不要每天追逐一百个目标，而是把精力缩到三件事，持续三个月，检验结果。大多数人会发现，这样反而收获更多。这些小尝试，不需要成本，却能改变心态。

当然，也会有失败。有人试着克制，却忍不住又回到频繁操作；有人试着简化，却又在复杂中迷失。但这并不可怕。芒格自己都承认，错过机会在所难免，关键是不要让错误毁掉整个局面。失败过一次，返工一次，就比盲目坚持更有价值。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成长。

芒格九十多岁时说，他一生最有用的道理，其实从未改变。那就是理性、耐心、节制、正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词汇，却因为稀缺而无比珍贵。难得的是，他不仅说过，还一生践行过。所以他才能在岁月尽头，依旧笑得坦然。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