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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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精神科医生:“空心病”正在毁掉一代年轻人
2025-09-24

清晨的校园,阳光刚刚洒进操场,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过,却没有多少笑声。有人低头刷手机,有人背着沉重的书包快步向前。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脸上的神情是麻木的,像是机械行走的木偶。就在这样的场景中,我接到一通电话,一位本科生深夜写下遗书,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一种正在蔓延的空心。

二十年前,中国人的抑郁症发病率是0.05%,而如今,这个数字变成了6%。十二年间增加了一百二十倍。这不是简单的统计曲线,而是一个个年轻生命在黯淡下去。资料显示,在北大一年级的新生中,有三成觉得学习没有意义,有四成认为活着没有意义。要知道,他们是万里挑一的优等生,是别人眼里“赢在起跑线”的那群人,可他们自己却在内心里一点点消失。

我常常遇到这样的描述:“老师,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我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为了别人。”这不是个别,而是越来越普遍。很多孩子成绩优异,家庭优渥,外人眼里没有丝毫问题,却在心里觉得自己是空的。空到什么程度?空到拿着奖学金时不觉得快乐,空到考第一的时候依然怀疑人生,空到夜深人静时想要结束一切。

曾经有一位高考状元,尝试自杀未遂后对我说:“学习好、工作好是基本要求,如果达不到就活不下去,但即便达到了也并不开心。我找不到头。”这种话,听上去残酷,却道出了“空心病”的实质。它不是典型的抑郁症,药物、电休克都没用。它更像是一种价值观缺陷带来的心理障碍。没有意义感,没有存在感,再多的成就,也无法填满。

我们习惯把孩子的问题归咎于他们自己,可事实并非如此。家庭与教育,常常才是问题的根源。很多时候,当孩子陷入空心,父母和老师却忙着把责任推给网络、推给环境,却很少反思自己给过孩子什么。那天,一个学生深夜发来消息,说手里有氰化钾。我身处海外,隔着万里紧急干预,才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四年间,我们几乎用尽所有办法,药物、住院、心理治疗,他依旧没有走出空洞。父母最终决定让他退学。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无力,而是彻骨的悲哀。

为什么优秀的孩子反而容易陷入空心?因为他们的人生被设定成一条轨道:考高分、进名校、找好工作。轨道看似清晰,却没有留给他们自我探索的空间。他们从小被要求做“好学生”,成绩优异,懂事听话,但从未真正活过自己。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然失去了方向。

教育的问题愈发凸显。过去三十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但与此同时,焦虑和抑郁的发病率也在高速增长。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中国焦虑症的发病率已达13%,每一百个人中有十三个。抑郁症更是爆炸式上升。经济进步,生活条件改善,可精神世界却在萎缩。原因何在?答案常常藏在我们的课堂里。

课堂里弥漫的,是分数至上的氛围。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学生之间成了竞争对手,而不是伙伴。为了成绩,有些孩子被暗示“可以不惜生命”。学校为防自杀,在走廊和窗户上装上铁栅栏,那明明是精神病院和监狱的样子,却堂而皇之出现在校园。孩子们不是在成长,而是在被训练。

这种教育模式,培养出的不是健康的人格,而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北大钱理群教授早就提醒过:他们外表光鲜,能言善道,却缺乏真正的社会责任和内心支撑。他们精致,却利己。他们敏锐,却空心。孩子们学会了从父母和老师身上照搬这种逻辑。我们为了成果会造假,为了钱会放弃底线,为了利益会背离职业伦理。孩子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怎么可能学会“意义感”?

曾有一个研究生犯了低级错误,导师问他如何改正,他说:“老师,那我抄一百遍。”一个成年研究生,依然停留在小学的惩罚思维里。他没有学会思考问题、解决问题,他只会用机械的方式消解错误。这不是个人问题,这是教育的问题。

教育,本该是帮助孩子找到自我,找到价值,而不是把他们训练成考试机器。北京大学校长林建华在上任演讲时说过:“国家和民族需要北大做什么?这是北大的使命。”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可转过身,我们却常常忘记了使命,把教育当作谋生的工具,把学校变成训练营。学生们已经看穿了,他们不缺钱,他们缺的是一个有价值的未来。

我曾带学生去万安公墓,去寻找生命的意义。我们看到了尹荃老师的衣冠冢,她在文革中含冤去世,没有子女。十九年后,学生自发为她立墓碑,悼词写道:“老师一生坦荡清白,默默献身教育事业,终生热爱教师生涯,其情操其志趣足堪今人楷范。”我不禁想,我们这一代教育工作者,能不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能不能在学生心里留下意义?

意义,不是用分数和金钱来衡量的。意义,是孩子看到父母和老师如何尊严地生活,如何正直地选择,如何在困境中坚持。这才是孩子真正会模仿的。所谓教育,不是嘴上说教,而是用生命去示范。

如果今天你想要做一个小实验,可以试试把手机放下,和孩子完整聊一次心,不谈成绩,不谈未来,就问一句:你真正想要什么?如果你是老师,可以试试在课堂里给学生一个开放性问题,不设标准答案,鼓励他们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会惊讶地发现,他们并不是没有思考,而是太久没有被允许思考。

当然,行动并不会一帆风顺。我曾经尝试在一个课程中引入自由讨论,结果学生沉默不语,最后不得不返工,把课程重新设计。那次失败让我明白,教育的空心不是一天形成的,要填补它也不是一天能做到的。但失败不代表没有价值,它至少让我看清了症结。

作为精神科医生,我见过太多空心的眼神。那不是抑郁的低落,而是一种彻底的迷失。孩子们说:“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找不到活着的理由。”这句话让我常常夜不能寐。我们大人若不能给他们一个意义感,怎么指望他们自己去凭空长出来?

教育,请别再只许给孩子分数和功利。请许给他们一个美好的人生。一个有爱、有智慧、有创造、有幸福的人生。唯有如此,空心才有可能被填满。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