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学,内卷年轻人的喘息
2025-09-25
凌晨的候车厅里,灯光昏黄。一个年轻人抱着行李坐在塑料椅子上,手里攥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简历。那纸张被反复翻阅,边角早已皱巴。广播里传来冷冰冰的提示音,他的眼神却落在空中,像是在问自己:努力到这一步,为什么还是走不出“普通”的围墙?
普通,这个词,像一道暗影跟着一代年轻人。他们从小习惯了在分数、排名、证书中确认存在感,直到进入社会才发现,所谓的努力并不必然换来独特的命运。越是想突出,越被卷进无休止的竞赛,越渴望飞翔,越要面对身体和精神被消耗殆尽的事实。问题不在于“普通”是否可怕,而在于怎样与它共处。
二〇二〇年的夏天,莫娜辞掉了市场调研的工作,怀着满腔热情转行做内容。疫情叠加“史上最难就业季”,她的选择几乎是一场豪赌。北京四环边的出租屋不过八平方米,每个夜晚,她都蹲在椅子上刷招聘网站,一次次刷新,一次次失落。知名出版社的回信只有五个字:能力不适配。她看着那封邮件,长久沉默。曾经的“别人家孩子”,此刻却在自问:是不是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类似的故事并不少见。贵州的吴非,十四岁考入全省顶尖中学,原以为自己将一路鲜花掌声,却在第一次月考跌入八百名开外。她拼命逼自己,早晨六点起,深夜一两点睡,试图用极限的勤奋换回优势。排名从几十名往前挤,却始终跨不过前十。那张成绩单上短短十几厘米的差距,成了压在心头的铁板。后来她进入211高校,不再逼自己,却发现环境不会允许人轻易“松懈”。朋友一句“你以后要做什么”,让她又陷入无声焦虑。
这就是所谓的“普通学”命题:当你意识到自己不是天才,如何在平凡里安放人生?
资料显示,中国青年发展报告指出,九成受访年轻人认为自己正处在“激烈竞争”之中,而超过六成的人担忧“即使拼尽全力也难以改变阶层”。这种无力感,不仅是就业数据里的数字,也是每个夜里独自叹气的真实声音。
有人选择退一步。二十七岁的甄蕾,曾在北京大厂做八个月螺丝钉。那年冬天,一个清晨,她骑车上班突然喘不上气,停在路边缓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过度消耗正在侵蚀身体。于是她给自己设定目标:三十岁前退回西安,在熟悉的土地上谋一份强度低些的工作。这个想法或许显得“保守”,但在她眼里,是一种自我保护。
然而,退一步并不等于躺平。豆瓣“普通学”小组的讨论区里,有人写道:“普通人也要努力,只是努力的方向不是踩在别人头上。”这句话击中了许多人。努力不是消失,而是从盲目的竞赛转向对自我的雕刻。
小实验可以从日常开始。比如规定自己每天记录一件小成就,哪怕只是读完十页书,跑完两公里。看似微不足道,却能慢慢构建稳定的自我感。这和“绩点排名”的竞争逻辑不同,它不是为了战胜别人,而是为了确认“我依然在进步”。
失败也在所难免。莫娜曾经花五天蹲守上海市场,写古着服饰的稿子,三个月写到一万字却彻底卡住,再没添过一个字。那份稿子至今是未完成的遗憾。但她后来明白,这正是“普通学”的一课:力有不逮时,不必把失败当羞耻,而是当作边界的提醒。她转身去做音频节目,十二期下来,虽然没有十万加的爆款,却赢得了真切的讨论和改进的机会。
对抗内卷的本质,并不是一味逃跑,而是承认自己有限的同时,还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就像鲁迅在一九一九年说的:“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年轻人如果能把这句话放进日常,哪怕只是笨拙地执行,也能抵御环境带来的压迫。
有学者指出,内卷的危险在于它剥夺了退出的权利。每个人都像在传送带上,被迫不停向前,不允许停下,更不允许掉队。于是,哪怕身心俱疲,也要维持表面“向上”的姿态。但生活不是单一赛道,它可以有不同的维度。有人在格子间里加班到深夜,有人选择在便利店做店员,有人回到家乡开一家小书店。它们都可能是合理的答案。
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坦然为自己的选择背书。像那位医生面对家属时说的那样:“这条路可能不完美,但我愿意承担今天的决定。”姿态,就是最有力的声明。年轻人若能在某个瞬间说出类似的话,那便是“普通学”的修炼结果。
普通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柔软的力量。它让人知道,人生并非只有顶尖才有价值。普通的日子里,依旧可以有创造、探索、热爱。莫娜在录完第十二期节目时,忽然笑了,她说:“原来普普通通地活着,也能做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这句话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无数人心里的湖面,荡开涟漪。
也许,这才是答案。普通的我们,不必惧怕被比较,不必焦虑于跑得不够快。我们要学的,是怎样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练习持久、练习热爱、练习面对不完美的勇气。
遗憾的是,总有人把普通等同于失败,把退一步视作懦弱。可事实是,真正的勇气往往藏在那句“我选择这样的生活,并愿意承担后果”里。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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