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第一代“鸡娃”,给大家讲讲内卷教育的切肤之痛
2025-09-25
那天晚上,北京的风格外凉,车窗外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她却低着头,一页页翻看着练习册。十四岁的年纪,本该是偷偷看漫画、写小纸条的时光,可她却在地铁摇晃的车厢里,把手里那道“鸡兔同笼”题默背到烂熟。旁边的阿姨看了几眼,忍不住低声说:“小姑娘,这么晚还在做题啊。”她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抓紧了笔。因为她知道,回到家,妈妈还要检查一遍。鸡娃的故事,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有人以为鸡娃只是父母的偏执,其实对孩子来说,鸡娃是血肉之躯的切肤之痛。表面看是补习班、学区房、游学团的选择,实际上是一次次自尊与焦虑的拉扯。你明明知道自己在奔跑,却总觉得身后有鞭子抽打。
北京是鸡娃的主战场。教育部的数据表明,2021年全国校外培训市场规模超过8000亿元,其中K12培训占比六成以上。这个庞大的数字背后,藏着无数孩子的周末、寒暑假、睡眠和笑声。父母们心照不宣:不鸡,就意味着可能输在起点。可真有人赢过终点吗?
王食欲的故事,就像一面镜子。她是第一代接受“鸡娃教育”的95后,北京土生土长的孩子。从古筝到奥数,从跆拳道到素描,她的童年像是一张被打满格子的日程表。她说,自己最喜欢的课其实是科学技术,那三百块钱一个月的课程教她做小火箭、拼四驱赛车、玩早期的乐高编程。可是,因为要给奥数和英语让路,她不得不放弃。这是第一个切肤之痛:喜欢的东西,总是要为升学让路。
在与她的对话中,我记得她笑着说过一句话:“我妈连火车追及问题都能演给我看,她拿筷子当车头,拿勺子当车尾。”那是个温柔的画面,却也让人心酸。母女的亲密,被套进公式与算式里。每个鸡娃背后,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虎妈,她们深信高考改变命运,于是把命运压在孩子肩上。
进入中学后,鸡娃的痛感升级。她曾描述过这样一个场景:在四中的教室里,老师讲到“东非大裂谷”,她第一次见这个词,可同桌同学已经去过实地考察。参差就是现实。别人用亲眼所见记住知识,她只能死记硬背。短期内,她也能考高分,但长期来看,这样的落差会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是第二个切肤之痛:再努力,你也可能输给出身。
我试着去查资料,发现《北京教育发展报告》里曾提到,2010年前后,海淀区优质教育资源供需比只有1:6,也就是说六个孩子里,只有一个能分到好学校的名额。剩下的五个,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落在次一等的跑道。这就是制度性的内卷,让人无从逃脱。
在鸡娃的世界里,试错与返工是常态。王食欲说过,她报过一个外国语学校的考试,第一次考砸了,连班主任都觉得没戏。可她妈不服,逼着她重考。返工的那段日子,她每天清晨背单词到天亮,手指因为反复写英语作文磨出厚茧。第二次考进去了,但她自己清楚,那不是选择,而是被逼到墙角的无路可退。
我曾问她:有没有什么小动作是你现在回头看觉得有意义的?她愣了愣,说,其实很简单,初中时她坚持写小说,哪怕每天写一千字。那时候,她用作文纸抄完一摞摞,把故事一点点接着写下去。写作没有立竿见影的分数,却在关键时刻帮了她。初升高时,她的作文被老师推荐,反而成了进入重点班的敲门砖。这是鸡娃教育里罕见的一次意外馈赠,也提醒我们:小动作,可能比大动作更能留下余地。
反差最强烈的,是她在高中经历的社团。别人有钱有闲去南极游学,她只能靠写散文集争一口气。十万块的差距,不是个人努力能弥补的。她说那时唯一的感受是“真他妈卷”。这句脏话背后,是无法缓解的挫败感。
多年后,她成了一名编剧。收入不低,但仍买不起北京的房。她笑称:“妈把我鸡了二十年,可我还是在出租屋里写剧本。”这是第三个切肤之痛:鸡娃可能让你跑得快,但不保证你能跑得远。
在一次访谈里,她的朋友评论她:“你们这一代被鸡到飞起,却也最早看透了鸡的荒谬。”她没反驳,只是说:“买不起房,什么都白搭。”冷漠却真实。
这并非个例。在上海、广州、深圳,类似的故事屡见不鲜。家长们拼命砸钱进补习班,孩子们拼命刷题,结局却常常一样:疲惫、焦虑、无力感。2021年“双减”政策落地,官方数据显示,全国中小学生校外培训时间平均减少四成以上。可即便如此,地下补课仍旧火爆。因为焦虑没消失,焦虑只是换了外衣。
教育学者熊丙奇曾指出:“内卷的根源,不是家长焦虑,而是资源稀缺。”这句话像一把刀,把问题剖开给你看。真正的矛盾,不在于父母要不要鸡,而在于社会结构有没有提供足够的出路。
写到这里,我想起一句古话:“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教育若不能留下空间,孩子就只能被推着奔跑。鸡娃的故事,最终都绕不开这个悖论:鸡,可能带来短期的成绩,却难以决定长期的幸福。
或许答案未必立刻出现。但愿看到这些故事的父母,哪怕只是今晚,能在孩子写作业时,放下手里的监督,问一句:“你喜欢什么?”那一刻,也许比任何一张考卷更重要。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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