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第一代“鸡娃”背后的虎妈:鸡娃20年,最后却被娃反鸡
2025-09-25
那天的风很大,不是北京城的风,而是一种从心底刮起的风。一个中年母亲坐在自家阳台上,看着女儿发来的朋友圈文章,标题很长,刺眼又熟悉——《北京第一代鸡娃,给大家讲讲内卷教育的切肤之痛》。她盯着手机屏幕好久,直到风把茶几上的报纸吹落在地,她才反应过来,心里竟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惭愧。她忽然意识到,这二十年来,自己在“鸡娃”的道路上全力以赴,最终换来的却是女儿笔下的叹息与反思。
鸡娃这个词,在她的青年时代并不存在。那时候人们还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或是干脆说“寒门出贵子”。她记得自己小县城的童年,母亲总是低声说,女孩不努力读书,以后生活会更惨。于是,她拼命学,拼命考,终于成为家里唯一的大学生。那一刻,她深信不疑:教育,是翻越命运的独木桥。也正是因为这种亲身体验,她在成为母亲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女儿推进了同样的轨道。
她女儿的快乐童年,只有三年。四岁上幼儿园,报兴趣班,跟牛娃比,听家长群里交换信息,再到各类培训班一一试水。她骑着自行车,顶风冒雨,横穿半个北京城,只为了赶一节课。孩子在后座睡得东倒西歪,她却不能心疼。她告诉自己,不能停。停下就是落后,落后就意味着未来的门会关上。那是无数父母共同的焦虑:别人家孩子已经跑了,你还在原地犹豫。
她甚至学会了“鸡自己”。孩子学古筝,她比孩子还用心,把指法练得更标准,只为了回家能帮女儿复盘;孩子学数理题,她跟着演练,一遍又一遍推演火车相遇问题;孩子学习编程,她硬着头皮啃专业书。有人说,这是陪伴。可在她眼里,这是示范。她要让女儿知道,连母亲都这么拼,你还有什么资格偷懒。
这种生活持续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她把女儿送进了北京四中。很多父母梦想的殿堂,多少鸡妈鸡爸用尽心力追逐的目标,她达到了。可进门的一瞬间,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悄然的失落。这里的学生个个优秀,家长个个不凡。她的孩子在其中,不过是一粒沙。别人的父母,是院士,是高管,是企业家,可以让孩子跟随科研项目出国考察,可以随手拍板安排一次环球骑行。而她的全部努力,不过是让女儿能站在门口,不至于被拦在外面。
更刺痛的是,女儿开始“反鸡”她。十四五岁的女孩,眼睛明亮,却满是疑惑。为什么同样努力,别的同学却拥有更好的起点?为什么有的孩子可以轻松躺平,还能得到耀眼的机会?她皱着眉问:“妈妈,你能不能也努力一点?”一句话,让母亲无言以对。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鸡娃的矛盾并不在于努力与不努力,而在于赛道本身的参差。教育资源的稀缺和不均,让父母和孩子们不得不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角逐。中国社会学者孙立平曾提到,内卷的特征就是大家都加倍投入,却换来相对停滞的局面。她感受到的正是这种困境:付出加倍,却没有质的改变。
在公园长椅上,她看蚂蚁搬运面包屑。有的搬多,有的搬少,但终究还是蚂蚁。那一瞬间,她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她甚至拒绝进入“四中高端家长群”,因为光是群名就让她觉得自己不配。可与其他家长聊过后,她才发现,许多人都一样焦虑。有人崩溃,有人焦虑抑郁,有的孩子甚至十五六岁就不堪重负。那是教育的另一面,光鲜成绩背后的暗流。
她的女儿却在某个瞬间“看开”了。高三时,女儿忽然开始吃素,研读佛经,对母亲说:“《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次没考好,不能太在意。”母亲一时哑然。这还是那个被她逼着练琴、被她敲手指的孩子吗?还是那个曾经在哭声里被迫坚持的孩子吗?似乎,孩子先她一步,从漩涡里找到了出口。
那么,幸福的普通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开始反思。幸福,不该只是名校,不该只是分数和履历。那或许只是社会标准。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孩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支点。有人热爱艺术,有人迷恋科学,有人沉浸于运动,有人甚至痴迷游戏。若能在其中找到热爱,并愿意付诸一生,这才是意义。教育的本质,或许不在于“鸡”,而在于“扶”。扶着他们走向他们真正的兴趣,而不是推着他们走向父母幻想的终点。
这种反思并非轻松得来。在这个社会,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报班,其他父母都会担心被落下。这是集体性的困境。她想起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的一句话:人类往往更在意相对位置,而非绝对收益。鸡娃的逻辑正是如此。你怕落后,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于是不断加码。可这场比赛,终点本就不公平。
有一次,她尝试小小的实验。她决定不再报一个昂贵的冲刺班,而是把那笔钱用来带女儿去看一场艺术展。她心里打鼓,担心女儿会因此在成绩上落下。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儿回来后写了一篇观展感想,居然在语文作文里拿了高分。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并不是所有的投资,都要落在分数上。教育还有另一种可能。
但并非所有尝试都成功。另一回,她鼓励女儿参加一个公益活动,结果女儿因为课业冲突而焦头烂额,两头都没做好,情绪反而一度崩溃。她明白了,理想与现实之间,总要有返工的过程。失败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能从失败中修正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女儿并不属于她的期待,而属于自己的人生。而她自己,也终将在某个阶段,放下那种必须掌控的执念。女儿甚至调侃:“等你退休了,我给你报个钢琴班和摄影课,你也得卷一卷。”母亲哭笑不得,心想:原来,轮到自己被鸡了。
或许,这就是循环。上一代人用尽全力,把孩子推向他们眼中的未来;下一代人又用另一种方式,反推父母,要求他们也不掉队。只是,在这场推与被推之间,我们是否忘了,教育的意义并非竞争,而是成长?
一位教育家曾说过:“教育不是灌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当火焰点燃,孩子能带着光走下去,而父母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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