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芒格:让我受用一生的思维方式
2025-10-10
凌晨四点,洛杉矶的天还没亮。九十二岁的查理·芒格坐在窗边,灯光打在他那双始终清明的眼睛上。桌上摊着一本《Nature》,旁边放着刚泡好的红茶。他又在看经济学模型,像年轻时那样专注,手边的笔记密密麻麻,全是公式与推论。有人问他:“你这年纪了,还学这些干嘛?”他抬头,笑了笑:“人一停止学习,就等于死了。”
那一年是2023年,距离他离世还有几个月。很多人以为,这位“巴菲特背后的智慧引擎”,早该功成身退、颐养天年。可他依旧每天学习八小时,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不同的是,他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看清”。
在查理·芒格的一生中,他最反感的一个词是“灵感”。他说:“真正重要的不是灵感,而是理性。”灵感太像风,来得快,走得也快;理性像地基,不惊艳,却能撑起整栋房子。
芒格这一生都在干一件事——打磨自己的“思维系统”。他称之为多元思维模型(multiple mental models),一种把人类几乎所有重要学科的底层原理,整合进一个决策框架的方式。
他说:“如果你手里只有铁锤,世界看起来就像一颗钉子。”大多数人就是这样,用单一视角解决复杂问题。经济学家只会谈供需,心理学家只会谈动机,工程师只会谈效率。但世界不是一维的,它像一张网。芒格要的,是那张“网”的整体。
他读数学,是为了理解概率;读生物,是为了理解系统演化;读心理学,是为了防止自己犯错;读历史,是为了看到循环。有人问他:“你到底学了多少学科?”他想了想,说:“足够多,让我不再被骗。”
这句话背后,是他终生的信念:真正的智慧,不在于知道多少,而在于看透混乱。
芒格的人生,看似顺风顺水,其实一开始并不顺。他早年读的是数学和法律,中途还在二战服役。退伍后做律师,收入不低,却厌倦了争吵。他说:“律师花时间证明别人错,投资人花时间找出自己错。”于是他转向投资,从零学起。
他开始读亚当·斯密,读达尔文,读物理学的热力学原理,甚至研究过昆虫生态。他把每个学科的核心原则提炼出来,挂在脑子里,像一块块积木。每当遇到新问题,他就从这些积木里找能匹配的那一块。
这套系统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几十年失败换来的。
六十年代初,芒格自己开设投资合伙公司。那时候市场疯狂,大家都想一夜暴富。他一度跟风炒作成长股,结果被狠狠套牢。那次亏损,他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本金。别人焦头烂额,他却冷静下来,反复复盘,直到写出第一份“错误清单”。
他写道:“愚蠢往往比聪明更可靠地预测结果。”
从那以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次成功之前,先想清楚“怎么失败”。他称之为“反向思考法”。
这其实是他第一个小实验。
那年他在办公室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如何才能毁掉自己的人生?”
下面列了十条:酗酒、冲动投资、无视常识、过度自信、追求短期刺激……每一条,他都试着“反向执行”——如果这些会导致毁灭,那我就反着来。
一个月后,他发现,这个反向清单,比任何成功学都有效。因为它逼你面对人性。
这就是芒格的厉害之处。他不讲宏大的口号,也不喜欢神秘的天赋,他用最冷静的方式理解“错”。
“要成为聪明人,先别当傻瓜。”这是他的座右铭。
他后来和巴菲特合作,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副主席。两人风格完全不同。巴菲特像温柔的牧师,总爱讲故事;芒格像冷静的外科医生,总喜欢拆解。他经常打断巴菲特的发言,说:“少点情绪,多点逻辑。”
在他们的会议上,芒格最常问的一句话是:“证据是什么?”
这句话有时让人尴尬,但也让团队免于灾难。
有一次,伯克希尔准备投资一家科技公司。分析师兴奋地展示PPT,说这家公司“增长势头惊人”。芒格看了几分钟,问:“有没有利润?”对方说:“暂时没有,但用户增长快。”芒格又问:“那用户为什么用它?能换成别的吗?”没人能回答。
他合上文件,说:“那就别投。”
半年后,那家公司破产。
芒格没骄傲,只淡淡地说:“少犯错,比多成功更重要。”
这种思维方式,后来被称为“芒格思维”。
它不是灵感的闪光,而是理性堆叠。
他总结过几个核心模型:复利原理、反向思考、机会成本、系统反馈、心理误判学。每一个都能独立成章,但他从不把它们孤立使用。他说:“这些模型像一副棋盘,只有组合起来,才有意义。”
比如他讲复利,不止指钱,还指知识。
“知识像金钱一样,积累久了会自己生息。”
所以他每天读书。每天。
不是看看新闻,而是深读原著。
他最爱看的,是科学类和传记类书籍。他说:“小说让我短暂快乐,科学让我长期清醒。”
有一次,他跟年轻人说:“你们想变聪明?每天读一小时非自己专业的书,三年后,你会感谢我。”
很多人笑,说太慢了。
三年后,那些人还在追热点,而他早已看穿周期。
他不信捷径。
有人问他:“有没有让人快速变聪明的方法?”
他回答:“没有。如果有,那我也会买。”
但他确实有一种“快”的方式——通过反思。
他曾说:“每次失败都是付费课程,别白交学费。”
1973年他投资一家建筑公司,结果遇上经济危机。公司濒临破产,他损失惨重。别人抱怨环境,他反思系统。他发现问题不是危机本身,而是自己的“过度自信”模型失效。那次教训让他意识到,人类天生会高估自己对世界的掌控力。
他开始深入研究心理学,尤其是偏见。后来他写出《人类误判心理学》,列出25种常见的思维偏差——从确认偏误、从众效应,到奖励超反应倾向。这本内部演讲稿,被巴菲特称为“人类行为学的圣经”。
他用这套系统不仅做投资,还做人生。
他曾在一次毕业演讲上说:“如果你想要幸福,就别追求幸福。去追求值得的事,它自然会来。”
说完,他举了个例子:
年轻时他在医院探望一位癌症晚期的朋友。那人握着他的手说:“我这一生的遗憾,不是失败太多,而是看错了重要的事。”
芒格回去后,写下了四个字:看对重要。
后来他解释:“人一辈子能看对几件事就够了。关键是别把次要的当成主要的。”
这句话,成了他所有决策的底层逻辑。
在公司并购时,他从不追求规模,而追求“简单的好生意”;在投资时,他从不图一夜暴富,而图“确定的慢收益”;在人际关系中,他不求讨好,而求“彼此尊重”。
“人生不是一场速度赛,而是一场耐心赛。”这是他最常讲的。
他的“耐心”,甚至被巴菲特称为“近乎宗教般的克制”。
有人问他:“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冷静?”
他说:“因为我知道,情绪是最贵的成本。”
他讲过一个自己失败的例子。那是一次合作项目,他因为团队拖延而发火,导致核心成员离职,项目夭折。他后来反省说:“我以为我在追求效率,其实我在失控。”
那次之后,他在办公室贴了一句话:“不要让一时的正确,毁掉长远的理智。”
这种“反情绪”的理性,让他在人性波动中稳如磐石。
但别误会,芒格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只是懂得控制。
他爱妻子、爱家人、爱朋友,也爱世界的复杂。他捐助教育,资助医院,从不张扬。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有能力,就该回馈。这不是慈善,是理性。”
晚年,他眼睛几乎失明,行动也不便。可每天依旧阅读,依旧演讲。他说:“眼睛看不清不重要,头脑不能模糊才重要。”
2023年11月28日,他在加州去世,距百岁生日只差一个月。消息传出,全球的投资人、企业家、学者,都发文纪念他。有人说他是“华尔街最后的理性灯塔”,有人说他“用常识拯救了这个疯狂的时代”。
而巴菲特写下的悼文只有一句话:“查理改变了我的思考方式,也改变了世界。”
是的,芒格从不靠激情征服世界,他靠理性驯服混乱。
他告诉我们,真正的智慧,不是预测未来,而是避免愚蠢。
他教会人们“跨学科地思考”,也教会人们“平常心地生活”。
他说:“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那不是因为我更聪明,而是我站在更多学科的肩膀上。”
一个人若能在金融的数字里看见心理学的误判,在法律的条文里看到人性的偏执,在生物的进化里看到市场的循环——那他离洞察世界就不远了。
而他一生所做的,正是这样:
以理性为镜,以错误为师,以系统为路,以好奇为灯。
最后,他留下一句话:
“每天让自己少一点愚蠢,你就已经赢了。”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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