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过去,曾经的“北大保安高考第一人”,如今怎么样了?
2025-10-10
那是个有风的午后,山里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土路上尘土飞扬,一个穿着打补丁外套的少年,正背着一麻袋书,一步一步往山外走。他叫张俊成,刚从北大回乡。那年,他二十三岁。很多年以后,人们提到他,仍然习惯加上一个称呼——“北大保安”。但他自己笑着说:“我不是传奇,我只是没停下脚步。”
故事的开头,没人看得出他后来会走到哪里。1976年,他生在山西长治一个穷得出名的山村。那时家里七个孩子,全靠几亩薄田。母亲清晨上山摘小野梨,蒸熟了当全家的早饭。野梨酸得发苦,但那是唯一的甜。少年时的他,常常在饿得发晕时望着天,以为天外也许就是另一种生活。
母亲说:“人穷志不能穷。”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可那时候他还听不懂“志”是什么,只知道饥饿比理想更具体。初中毕业,他就进了铁矿打工。炸山洞、背矿石、扛铁桶,一百多斤的担子,他也死咬着牙往上抬。他说,那几年唯一的信念是:我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
有一天,表哥从县城回来,说北京要招保安。张俊成连夜决定去。他不知道保安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北京是首都。那天出发前,母亲塞给他一块鸡蛋糕。那是家里最好的食物,他舍不得吃,到了车上还是揣在怀里。车开出山口时,他看到身后的山影越来越小,心里却第一次觉得世界在变大。
保安培训班在昌平的一个基地,五百多人,最后要按成绩分配岗位。他白天训练,晚上拿着手电筒复习条例,硬是考了第一。分配那天,大巴一路停靠,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一个个同伴下车。最后,当车停在“北京大学”四个大字前,他愣了。那一刻他不知道北大是什么,只觉得这名字像一道门。
刚进校那阵子,他每天笔直地站在北大西门,看着人来人往。他说:“那时候我不敢抬头看那些教授,总怕自己不配。”可他没让自己沉在自卑里。白天站岗,晚上抄笔记。别人休息时,他在黑板上写“今日格言”;别人聊天时,他背单词。
有一次,七个外国人要进北大,他英语不通,只能比划着拦下。那几个人走远后竖起大拇指,又反过来朝下。他这才明白,他们是在讽刺他。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岗亭外,风吹得制服猎猎响。他默默记下一个词:humiliation——羞辱。第二天,他就去旧书摊花掉半个月工资买了两本英语书。
他的“第一个小实验”开始了。
他每天背十个单词,念一句英语就做十个俯卧撑,错了重来。夜班轮岗时,他对着路灯读课文。后来北大外语学院的曹燕老师听见,停下脚步,纠正他的发音,还帮他办了听课证。那年,他一个月工资214元,寄家50元,剩下的钱全买了书。那段日子,他饿得常常头晕,但仍觉得心里亮着一盏灯。
有人笑他“保安学英语”,有人说他“想太多”。他不辩解。他知道,那些笑声背后,是别人心里的惰性。
三年后,他拿到了北大法律专科文凭。毕业那天,他穿着那件旧制服,在校园里站了很久。他说:“我不是想做北大的学生,我是想证明,努力的人也能走进知识的门。”
但命运并不会因为一次努力就温柔起来。1999年,合同到期,北大愿意留下他,还承诺帮家属安排工作。可家乡的父母年迈,妻子怀孕,他思索了整整一夜,决定回乡。有人说他傻,说他放弃了“上升通道”。他笑笑:“路不在北大,路在脚下。”
回到长治,他带回去两麻袋书。那是他所有的财富。
他在一所中专学校应聘,起初只是学生处干事。有一回,听学生上哲学课,他觉得老师讲得太浅,便毛遂自荐讲一节。校长半信半疑,他回去备课三天,把整本《哲学原理》拆解成几个通俗的例子——“种子变成树,是量变到质变”;“人从失败里爬起来,是否定之否定”。那节课学生全听呆了,校长拍桌子说:“你讲的比书还有劲。”从那以后,他成了正式老师。
他开始在讲台上重建自己的人生机器。每天五点起床,备课、跑步、叠豆腐块被子。他对学生说:“我要求你们做到的事,我自己先做到。”有人偷偷笑他太认真,他也笑,说:“认真能当饭吃。”
几年后,他的学生在市里获奖;他带的“刺头班”从全校垫底到进入前十。那些年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要么最好,要么最差,你自己决定。”孩子们说他严,他说:“我怕的不是你差,我怕你放弃。”
这就是他的人生“第二个小实验”。
教育,不是改变别人,而是先修正自己。
他不止教课,还教人心。有学生家里出事,他亲自跑去安慰;有贫困生交不起学费,他拿工资垫上。他说:“我吃过饿肚子的苦,我不想别人再挨。”
时间往前推到2015年,他已经在教育岗位上干了十六年。那一年,他决定自己办一所学校——长治科技职业学院。朋友问他:“你疯了吧?哪有钱?”他说:“没钱能借,没志气才可怕。”于是,他卖掉了自己唯一的房子,拿出全部积蓄。
创业的头几年,处处碰壁。资金紧张,老师流失,学生不足。有人劝他关门止损,他却坚持说:“教育不能倒,倒了就再也没人教他们飞出去。”他每天比别人早来一小时,晚走一小时。白天当校长,晚上写教材。学校没钱印书,他就带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上抄。
那时他也有过“失败返工”的时刻。
有一年,学校和一家航空公司谈校企合作,前期沟通顺利,签约当天却被对方临时取消。原因是:学生英语水平太低。那晚他失眠,凌晨两点还在操场上走。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站在北大西门念英语的样子。第二天,他决定改革课程体系,把英语作为必修,还请回了曾经的北大老师远程授课。三年后,学校终于再次与那家航空公司达成合作。
那是他的又一次“再起”。
如今,他的学校已经培养了几千名学生,很多成了技术骨干,也有人考上大学,回来看他时笑着喊“张大大”。他听到这个称呼时,总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有人问他:“你现在算不算成功?”他想了想,说:“成功不是变有钱,而是让更多人看到出路。”
他还保留着当年在北大写下的那句话——“不跟别人攀比,先想办法超越自己。”
这句话后来被印在学校的墙上。每年新生入校,他都会带他们站在那堵墙前,说:“你看,我就是靠这六个字活下来的。”
人这一生,最难的不是出身低,而是看见希望时不松懈,看不见希望时不放弃。张俊成的故事里,没有奇迹,只有一点点试、一点点修、一点点累积出来的力量。
他常说:“我这辈子做过两件对的事。第一件是离开大山,第二件是回去教人离开大山。”
有一次他重回北大,看着熟悉的西门,站岗的保安年轻得像当年的他。他走过去敬了个礼。那个年轻人一脸茫然,他笑笑,说:“没什么,我曾经也在这儿站过。”
那一刻,时间像被折叠。他不是“北大保安”,也不是“民办校长”,他只是那个从不肯停下脚步的山里少年。
他靠自己走出了山,也为别人修了一条路。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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