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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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非:尿了裤子的也是英雄
2025-10-11

他常说那句话的时候,天刚亮。办公室的窗外,是深圳冬天最冷的风,穿过玻璃都能打在脸上。任正非的声音有一点哑,却很稳。他说:“尿了裤子的也是英雄。”那一刻,会议室没人笑。每个人都低下头,不是害怕,而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句听起来有些粗粝的话,其实像一面镜子,照见的是每个人在恐惧边缘的样子。那种怕——怕失败,怕被看见,怕撑不下去。但任正非说,那不是耻辱。那是人性,是在真实的高压里,还能不退的勇气。

那天晚上,华为的一个年轻工程师写了一段话发在心声社区:“有时候我真想逃,可看到那句话,反而松了口气。原来英雄也可以怕。”这句话第二天被传遍全公司。有人评论:“是啊,英雄也会尿裤子,但他们没有跑。”

这句玩笑般的箴言,是任正非几十年创业心法的浓缩。它把“英雄”从神坛上拽下来,放回泥土里,给了每个普通人一点呼吸的空间。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完美的英雄,只有在真相面前还不退的人。

他年轻时就信英雄。母亲讲希腊神话,讲李元霸、宇文成都。少年任正非听得入迷,那时他相信,只要够强,世界就会让路。后来进了部队,他发现英雄不是喊出来的,是熬出来的。1977年那台空气压力天平,他带着几名战士干了几个月,手上磨出厚茧。那年他三十三岁,第一次被称为“代表青年科技力量”。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一次幸运的试验成功。失败的比这多得多,只是没人看见。

离开部队后,他进入市场。华为最初的办公室是租来的,连空调都没有。冬天冷得人打哆嗦,夏天热得像蒸笼。员工一边修电话机,一边拿扇子扇风。有人问他:“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吗?”他笑了一下,说:“英雄也得吃饭啊。”

那个笑,其实藏着苦。他知道,创业初期,技术、资金、人才样样都缺,靠的只是那股不服气。于是他喊出了那句后来广为流传的话:“是英雄好汉,就站出来。”那时候的华为,像一支野战部队,没有地图,没有补给,只能靠信念硬冲。每个人都像拿着火把在夜里走,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烧到。

但他依然鼓励员工:“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不是一直渴望着一展身手吗?现在就是时候。”那是一个热血与盲勇交织的年代,任正非用“英雄”两个字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只是,火烧得太旺,也会灼伤人。到了九十年代末,华为开始膨胀。市场部的精英们开始自负,争功、抢功、互相拆台。有人说:“我们是华为的英雄。”任正非沉默了几天,后来在一次大会上说:“不做昙花一现的英雄。”他把“英雄”从祭坛请下,放进制度的框架里。那一天,他宣布华为要引入IBM的管理体系,要让“个人英雄”退场,让系统取代冲动。

很多人不理解。有人愤而辞职,说公司变冷了。任正非却说:“冷一点好,热过头的血,总有一天会凝固。”他知道,一个组织不能永远靠英雄冲锋,总得靠体系稳住。那几年,他几乎每天都在否定自己。曾经喊“英雄好汉站出来”的人,如今要亲手“消灭英雄”。那种撕裂,他从未对外讲过。

真正的改变,从他卸下光环开始。他在讲话里说:“华为不是任正非的华为,是大家的华为。”他压制个人的影响力,让流程去接管野性。他让“去任正非化”成为公司的一项原则。那几年,华为的文化从热血变为理性,从激情变为纪律。很多老员工说:“我们不再像打仗,更像在造城。”

可是,人不能永远理性。理性久了,容易失温。2014年,他重新提起“英雄”两个字。不同的是,这次他要的是“群体英雄”。他在内部讲话里说:“我们从来英雄不问出处,管他从哪来的,只要是真英雄。”他命名公司园区的道路——稼先路、隆平路——向无名英雄致敬。他甚至鼓励员工:“别人不表彰,自己给他发个奖,贴在心声社区上。”那时候的任正非,不再推崇孤胆,而是推崇共荣。

他提出一个新标准:“不以成败论英雄,不完美的英雄也是英雄。”这是他几十年打拼换来的顿悟。年轻的华为人开始习惯失败。有人做项目被否掉三次,第四次才被采纳。那天任正非走进实验室,看着那个年轻人说:“你做的事,失败九次都值得,因为第十次就是成功。”他拍拍那人的肩膀,那人眼眶发红。那一刻,他懂了什么叫“尿了裤子的也是英雄”。

华为的人常说,任正非的“英雄观”像钟摆,从“个人英雄”摆到“群体英雄”,再到“普通英雄”。其实,这正是他一生的轨迹——从自我燃烧,到学会分享火光,再到允许火光有阴影。

他把“英雄主义”变成一种可以传染的温度。比如公司内部的“金牌奖”,有一次颁给了一个普通维修工。他的任务是检查基地站的电缆接头,平时无人注意。那年台风,整个区域信号中断,他一个人爬到屋顶修复线路,被风刮得浑身是泥。新闻部的人问他:“那时候你害怕吗?”他笑着说:“怕啊,我差点尿裤子。”那一刻,全场笑了,但笑完都沉默了。因为大家都明白,那就是任正非说的“英雄”。

任正非的“英雄哲学”,其实是一种集体心理的疗愈。它让人们在高压与不确定中找到意义。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中提过一个概念:人类对损失的感受强于收益两倍。换句话说,人更容易被恐惧打败。任正非深知这一点,于是他不去否定恐惧,而是包容它。他告诉员工:“你可以怕,但不能退。”这句话,比任何管理制度都有效。

这种文化的力量,在2019年中美摩擦时期体现得最极致。那时,整个华为被推到风口浪尖。外界议论纷纷,任正非接受央视采访。记者问:“您愿意被称为民族英雄吗?”他平静地说:“不接受,狗熊。”表面是自嘲,实则是克制。他知道,“民族英雄”这四个字,太沉,也太危险。那一刻,他选择不被神化,因为他知道,华为不能靠神活,得靠人。

那场风暴之后,他常说:“英雄不是去打仗的,是去活下来的。”这句话后来成了内部流传最广的标语。那几年,华为的许多项目转向基础研究,砸钱、砸时间、砸人力。任正非说:“我们要学会慢。”在一个以速度为荣的行业里,他偏偏倡导“慢”。这又是一种英雄的反向表达——在喧嚣里忍得住不动。

他甚至在公开信中写道:“英雄不是战场上的喊声,是实验室里的灯光。”那封信后来被印在华为大学的墙上。每个新员工入职时都会读到。有一个年轻人读完后留言:“原来英雄可以是熬夜写代码的人,也可以是凌晨修网线的人。”那条留言被点赞了五万多次。

任正非的“英雄观”,在哲学层面更像是一种“反英雄主义”。他不让人崇拜英雄,而是让人活得像英雄。他说:“英雄不需要完美,只要诚实。”那种诚实,不是对外,而是对内。对自己的恐惧、失败、软弱、野心,都诚实面对。

有一次内部会议,他谈到“失败文化”。他说:“公司不能只奖励成功者,也要奖励敢失败的人。”于是他亲自批了一个“失败奖”,奖给一个项目组——他们三年没做出成果,但为未来的架构打下了基础。颁奖那天,他说:“没有你们的失败,就没有我们的成功。”台下掌声很长。

这场“失败奖”的故事在业界传开,后来被很多企业模仿。它其实是一种心理重构:让人重新定义“输”。因为在任正非看来,真正的输,是不敢试。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代价。那种代价,不仅是金钱,还有人的疲惫。他也曾在内部信里写道:“我知道大家累,我也累。但没有人能替我们。”那句“累”,让人心酸,也让人坚定。因为在他身上,大家看见了一种罕见的清醒——他既不神化自己,也不宽恕自己。

他像个看透命运的人,知道光与暗并生。有人问他:“您觉得英雄的意义是什么?”他回答:“在恐惧里还能往前一步。”简短八个字,却像敲在石头上的痕。

其实,任正非并不是孤例。纵观那些伟大的企业家,无论是乔布斯、马斯克,还是松下幸之助,都有某种“英雄主义”的底色。但任正非更复杂。他既有浪漫,又有灰度;既信理想,又懂妥协。他不追求“完胜”,只追求“活下去”。而这,正是中国式英雄主义的现实版本。

他让“英雄”回到人间,也让“人”具备了英雄的可能。那是一种骨子里的温柔:允许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在恐惧里闪光。

多年后,华为一个老员工写下这样一句话:“我们曾以为英雄是天选的,后来才知道,英雄是熬出来的。”这句话,任正非看过,没批注,只写了一个字——“是”。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英雄。只有一群在黑暗中还没放下火把的人。任正非只是其中一个,他让更多人学会了在不确定中坚持,在失败里寻找意义。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尿了裤子的也是英雄”时,那不是笑话,是宣言。它宣告了一个时代的勇气,也定义了另一种可能:英雄不是没有恐惧的人,而是带着恐惧也不退的人。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