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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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精神科医生:“空心病”正在毁掉一代年轻人
2025-10-11

那天凌晨三点,我突然醒来,脑子里全是两个字——“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也不知道醒来之后要去哪。窗外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黑暗里晃着,像是在问我:你这样活着,有意义吗?那一刻,我知道:空心病,已经不是个比喻。

那几年,我在公众号里写过不少关于焦虑、关于迷茫、关于“年轻人的秘密伤口”的文章。可我自己其实也常在夜里问:我是谁?我还剩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在那些自问里,我听见越来越多的人跟我说:我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好像风吹过也能穿过我。

公开资料显示,中国成人抑郁障碍的终生患病率达 6.8%,其中真正去接受治疗的人不到 10%。(wjbrain.com) 这意味着,很多人在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都没有被看见。所谓“空心病”,表面是心情无力、兴趣缺失、情绪低落,但深处是存在失语,是意义荒原,是那种你拿任何方法都填不满的空虚感。

我想通过几个真实的人,来揭示这个时代空心病的轮廓。

我先遇见陈然。她在北京待了几年,后来回到青岛做会计。她说回去的第一年,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躺在被窝里看天花板,脑子里反复问:我是不是在逃跑?可有一天,她在下班路上骑车,穿过一条窄巷子,巷子很黑,但她看到尽头有一个小灯,那一刻好像看见自己。她说,“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必一直奔跑。”那句话不像安慰,更像觉悟。

陈然本可以继续在北京拼搏,但她不愿让自己的生命被一座城市绑架。她说她回去不是放弃,而是重置——把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把生活的刀刃放得不那么锋利一些。

再说吴超。从上海回到山西教瑜伽。他曾被女学员投诉,说“你这个男教练动作不合适”。老板那一刹那就把他炒了。安徽那边、山西那边,这样的纠纷可能一声不响就压下去了。可对他而言,那是一声惊雷。他那阵子几乎夜夜难眠,想起上海夜色里那种光鲜,他有点怀念。但那怀念里,也开始有冰冷的警觉:光鲜的背后,可能是被无数条规则奴役。

他后来决定开馆,把复杂课程砍掉,走“小而稳”的路线。他说:我在上海学的是往上冲,但回家学的是怎样不把自己燃尽。有人说这是妥协,我说这或许是度量与坚持的再定义。

还有斯斯,南方某三线城市的主持人,从中传走出来的“优等生”。她到当地电视台工作,常常要做那些她觉得“低水准”的节目。一次她提议做一个严肃访谈,被领导直接打回:“没人看你做这些。”那天她怒了,把稿子拍在桌子上。几个月后,她申请去国外深造。她说:“我还是要去看一看,还能不能抓住那根线。”那根线是什么?是专业,是尊严,是自己作为人的感觉。不喜欢的内容、敷衍的生活、看不到前路的日子,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溃败。

也有 Jacky,19 岁,曾在北京做练习生。出道没多久就解约了,他说解约那天他哭了一次,像孩子那样。他回到牡丹江,教舞蹈。他的学员要学热门舞、要拍抖音,他教得不情愿却依旧认真。别人可能看不出他有过什么,但在他自己看来,离开北京那步是被城市“温柔地踢”出来的。他说回不去是现实,回去也可能没位置。但有时候,他晚上练舞的时候会突然停下,闭上眼睛想:如果当初我真的火了,现在会怎样?他不求那条路重来,只是想确定:我在这条路上的脚印,是真的我自己留下的。

这些人不是抗争的斗士,也不是被压垮的受害者。他们走回去,也不是认输。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和现实协商。

把这些故事放在一起,我们能看到空心病的几个核心特质:一是自我丧失。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是“给别人而活”的孩子——要好成绩、要好工作、要好形象。那种标签裹挟下来,容易没了自己的声音。二是意义缺失。你拿成绩、代码、面试、流量去填空洞很久,当你都填满了,那空洞依然在那里。三是治疗盲区。很多人去看心理咨询、吃药、做疗法,效果不明显,因为空心的问题不是一时的认知扭曲,也不是单纯的生物因子,而是存在结构的缺失。第四是沉默。你觉得你是在迷茫、在痛苦、在无助,可你不敢说、不知道怎么说。你像个哑巴,别人看不见你内部崩塌的声音。

其实,这样的现象并非无凭无据。《柳叶刀·精神病学》那篇全国调查里,中国成人抑郁障碍终生患病率 6.8%,但真正接受过规范卫生服务的人不到 10%。(wjbrain.com)《中国抑郁/焦虑障碍流行病学分析》数据显示,从 1990 年到 2021 年,中国抑郁障碍的病例数从 3,440 万增至 5,310 万,增长近 54%。(梅斯医学)这些数字背后,不只是病人,而是大时代裂缝里的共鸣。

要谈空心病,我们不能只停在“痛苦有谁懂”的共鸣上。还要问:怎么活?怎么修复?

第一个可行动的“小实验”是写一封匿名信给自己。不要写给别人,也不要给什么规划或者目标,只写一句:我是谁?我想要啥?写 300 字,今晚就写。写完别看它,不读也好。做这个实验不是为了答案,而是打通一句话:你内心曾经有声音。

第二个小动作,是每天晚上倒着回顾一天。不是列清单,而是想三件你看见别人对你好、你还没意识到的细节。比如某个人笑了你一句、某个车灯让你顺行、某碗粥刚好不烫。把这些细节记下来。久而久之,你会发现:世界里你不是旁观者,你是某些光的一部分。

当然也有失败的地方。我认识一个朋友做这个倒退回顾,试了三天就放弃了。他说每晚那事情太压抑,他回去只看到自己空白的地方。他气馁了。可过几天我给他发了那篇陈然的故事,他突然又动了。他说:行,我再试一个礼拜。失败是好事,它告诉我们空洞在哪里比什么都重要。

在修复里,有几种方向必须被打开。一个是重建自我锚点。你可以从做一件小事开始——种一盆草、看一本你不必告诉别人的书、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散步。你不求成长,只求让自己安静下来,那些不属于别人的琐碎里,往往藏着最初的想象力。

另一个方向是重连真实。去见一个你能信任但不一定理解你的人。不是倾诉全文,而是说一句你没说过的话。哪怕是“我好累”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见过很多空心的人,他们觉得自己若开口就是软弱,可开口恰恰是你返回自我的通道。

还有一点要承载,是“放弃对别人的回应”这一负担。很多人空心,是因为被他人的目光、评价、制度压得弯腰。你可以给自己一个权限:暂时回应自己,不回应世界。你如果有机会写作、画画、跳舞、唱歌、种花,就哪怕没人看,不要急着回应。那不是浪费,那是你在记录自己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需要外部支点:政策、公共服务、教育体系的改变不能缺席。当心理问题越来越被病理化,却没有足够资源去正视,很多人连“有病”都不知道。我们需要更多医院、心理咨询机构、社区支持服务,而不是把一切洞口全压在个体肩膀上。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但宇宙也需要星系的联结。

空心病不是末路,而是警告。它提醒我们:当城市越发光鲜,人却可能淹没在反光里;当时代越强调效率,人却压力得失魂。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空心病的候选者。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在这个裂缝里,找到一条修复的路。

我写这篇文章,不是给你一个答案,而是给你一面镜子。你要自己去对话、去实验、去破洞。你若给自己机会,哪怕裂缝里能流出一丁点光,那就够了。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