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主去世,B站发公告上热搜背后:我们既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也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2025-10-12
凌晨三点,医院走廊的灯还亮着。那种冷白的光,像是时间的呼吸,安静、规律,却也冷得彻骨。走廊尽头,一个女孩靠在窗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句未发出去的留言:“谢谢大家,我真的尽力了。”那一刻,她没有哭,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她叫赵上上,B站的ID是“卡夫卡松饼君”。
如果你曾经看过她的视频,你一定记得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孩。化疗期间还精致地画眉,肺癌晚期还在拍Vlog,告诉大家“我还想泡小哥哥呢”。她用笑来抵抗疼痛,用镜头把生活拼成一块块明亮的碎片。
她的故事,最早被人关注是在2019年。那时她刚被波士顿大学录取,原本的人生轨迹是一条光滑的直线:好学校、好工作、好未来。可是命运像一只突然而至的手,把这一切打碎了。肺癌晚期,24岁。她没有选择隐藏,而是拿起相机,把自己的病痛、希望、日常全都拍了下来。
有一幕让人至今难忘。她戴着针管在医院走廊走着,阳光从窗子斜照进来。她对着镜头说:“其实我挺想活的,但我更希望大家好好活。”那一刻,很多人哭了。
然而很快,评论区开始变了。有人说她不像病人;有人质疑她假装;有人拿她的照片放大分析,说“你看,她肚子有肉,哪像化疗的人”。她没回应,只是在下一个视频里轻声说:“如果我必须死,那就让我死得像我自己一点。”
两年后,2020年12月10日,她走了。朋友圈那句“上上走了,愿天堂没有疾病”,成了告别的序曲。B站为她发了公告,说会将她的账号设为纪念账号。那条公告登上了热搜。
同一天,另一个名字也重新被人提起——“虎子的后半生”。
他是另一位B站UP主,36岁时被确诊肺癌晚期。视频里的他总穿着旧T恤,骑着电动车接儿子放学。他说自己“想留一点影像,等我走了,儿子还能记得爸爸的声音”。
观众被打动了,视频刷上了热榜。可没过多久,质疑也随之而来。有人扒出他的点评账号,说他还吃火锅、喝奶茶;有人说他有房有车,不该接受打赏。甚至有人在评论里写:“你这是假病吧?”
他一条条解释。说那些消费是之前的记录;说房子是十几年前贷款买的自住房;说车早就卖了。他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好像知道这些解释不会有用。
2020年10月9日,他的账号更新了一条视频,标题是:“虎子走了”。
网络的海潮退下,只留下两行评论:“愿你无痛。”“天堂没有恶意。”
有人说互联网是镜子,会反射出人心的善与恶。其实,它更像放大镜。善意会被放大,恶意也会。
在那之后,B站发布的公告写着:“对于不幸离开人世的UP主,我们会将其账号列为纪念账号,以纪念他们和我们曾经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看过同样的风景,为同样的事物欣喜或悲伤。”
那句话后来被无数人转发。
我们的确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但也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年轻女孩,在波士顿的病房里对着镜头微笑;一个中年父亲,在小城的出租屋里拍下告别;而你可能正在深夜的地铁上滑手机。三个人的世界,只在一个屏幕的厚度之隔,却像隔着生死。
这不是个例。
社交媒体让我们以为自己能看见世界的全貌,其实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南佛罗里达大学的研究者曾经做过统计,人类每人每天接收的信息量是二十年前的七倍,但其中超过80%来自自己熟悉的圈层。换句话说,我们都被算法温柔地困在自己的回音壁里。
我们看到的“现实”,是自己选择看到的那部分。
有人只看见流量,有人只看见造假,有人看见了笑容,却看不见针孔下的淤青。
社会心理学家李普曼在《公众舆论》里写过一句话:“人们并不是在看世界,而是在看他们心中的世界。”
舆论不是洪水,但有时比洪水更可怕。
当一个人被误解时,解释往往成了另一种罪。罗翔在微博上就经历过这样一次暴力。那天他发了一句平常的感慨,被误读为讽刺抗疫英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辱骂、标签、截图、二次创作。他一次次澄清,最后还是删除账号,留下那句:“我只是一个讲法律的人,却忘了在网上也需要律师。”
网络给了人表达的权力,却也让人轻易放弃理解。因为在键盘后面,谁都看不见彼此的眼泪。
理解,是最奢侈的善意。
很多人喜欢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其实我们有能力去靠近。只是我们懒得靠近。因为靠近意味着花时间、用心、放下判断。而评判,是最省力的姿态。
那天我刷到一条留言,是松饼君去世后她朋友发的:“她最后一次和我聊天,还在问‘我这期视频封面该用哪张图’。”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孩,死前的念头竟然是让观众看见最明亮的自己。那一刻我想,也许她不是怕死,而是怕被误解。
互联网时代,人们都在争夺注意力,却忘了注意力最该给予谁。
一个朋友做媒体十年,说过一句话:“我们在报道生死时,总想找立场,但生死是没立场的。”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我也记得另一个细节。
松饼君的B站简介是:“我24岁,癌症晚期,却依然乐观,相信爱。”
而虎子的简介是:“活着就好。”
两个世界的尽头,竟然都通向同一个词——活着。
可在网络上,他们却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理由撕成碎片。有人用“真伪”来审判,有人用“价值”来衡量,仿佛谁更惨,谁才更值得被爱。
这正是当代的荒诞。
当“完美受害者”成了集体心理的模板,真正的苦难就再也无处安放。人们希望被帮助者彻底破产、彻底绝望、彻底顺从,这样施予者才能感到安全。
可人不是模板。
虎子想留下房子,是为了妻儿。松饼君想漂漂亮亮地死,是为了尊严。那都是他们的选择。而尊重选择,本身就是文明的底线。
当我们用“真假”去质问他们时,我们其实在否认人活着的复杂性。
我记得看过一段采访,主持人问一位心理学家:“网络暴力会让人变坏吗?”他回答:“不会。它只是让坏的人变得更确定,善的人变得更沉默。”
这话我不忍反驳。
可我仍然相信,沉默的善意还在。那种轻声的、克制的、不抢风头的善。
就像B站那份公告结尾说的:“我们将保护他们的账号,以纪念他们曾经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那种“纪念”,不只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当一个平台愿意为死者立碑,它其实在为生者立界。
一个文明的互联网,不在于它多热闹,而在于它多克制。
克制地质疑,克制地评判,克制地围观。
我们都知道,社交平台只是生活的窗口,而不是生活的全貌。可是太多人误以为窗外的风景就是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远比屏幕复杂。它有病房的哭声,也有厨房的笑声;有凌晨加班的地铁,也有黄昏回家的背影。那些我们看不见的,才是真正的世界。
我曾在一次公益活动中遇到一个志愿者,她对我说:“我帮一个白血病患者筹款,她告诉我,其实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被人说‘装’。”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理解她,因为我也怕。”
人最渴望的从来不是同情,而是被理解。
在B站的世界里,我们看似并肩看视频、投币、点赞、评论,但其实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小岛上,用不同的语言在喊话。有的声音温柔,有的刺耳。真正能抵达对岸的,是理解。
有人问过我:“互联网会变好吗?”
我想了很久,回答:“它不会自动变好,但只要我们不放弃善,它就有可能变好。”
这句话我后来写进一本书的扉页,送给一个朋友。她也是UP主,在平台上分享心理学知识。有次她说:“我讲的明明是自救,却被人骂成‘卖惨’。”我问她还会继续拍吗?她笑了笑:“会啊,因为有人说,看完我的视频就没再想过自杀。”
那一刻,我知道,她属于另一个世界——那个仍然相信善意能被传递的世界。
卡夫卡松饼君去世那天,B站首页的推荐词是“温柔留在人间”。
这句话很短,却像一盏灯。
是啊,我们都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也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有人在医院里数着呼吸,有人在地铁里数着站点;有人用余生拍视频,有人用余生理解别人。
世界从未真正公平过,但我们能决定的,是在各自的世界里,选择怎样的态度。
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希望你能慢一点,看清一点,温柔一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另一端的屏幕,是笑着的人,还是哭着的人。
愿我们在不同的世界里,都能带一点光。
合十。如夜话,至此。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