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郎平被拉黑的那个夜晚……
2025-10-21

那一夜,北京的风从四环吹到五棵松,卷着晚夏的热气,也卷着一场告别的味道。
郎平坐在电视机前,屏幕里是自己——不是教练,不是传奇,只是一个被网友“拉黑”的女人。

有人骂她“叛徒”,有人说她“该退场了”,有人甚至留言:“你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吗?”
她没回,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凉水。那口水冰得像是现实。

就在那天夜里,她删掉了微博。
也是那一夜,中国的互联网变成了审判场。

可是,谁又还记得——那个被骂“卖国贼”的女人,曾经让这个国家第一次真正相信“女排精神”不是一句口号。

她笑过,也哭过。只是那一夜,她什么都没说。

有人说,她该做一个民族的符号;
可她说,她只是想做一个教练。

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窗帘动了一下,她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也许,这就是代价吧。”

那一年,她五十多岁。背上是几十场手术留下的疤,肩膀僵硬得抬不起来。她的手指因为打球变形,连喝汤都要换特制的勺子。
有人见过她去医院复查,护士打趣:“郎导,您怎么又来了?”
她笑了笑:“老地方签到嘛。”

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提醒她——她早该歇了。

可命运这东西,从不听劝。

1978年,她第一次进国家队。那年她十八岁,头发扎成高马尾,一脸不服输的劲儿。
1981年,她第一次拿到世界冠军;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中国女排拿下金牌,她哭得像个孩子。

她见证了“国旗升起”的那一刻,也见证了退场后的孤独。

多年以后,她成了教练。可在中国,当“英雄”容易,当“叛徒”更容易。

2005年,美国排协邀请她执教。那天晚上,她在厨房里炒菜,电话一遍遍响。
她愣在那儿,锅里油冒着烟。
“我去美国,会被骂死的吧?”她对着自己小声说。
电话那头的人说:“可他们真的需要你。”

她去。

那几年,她带美国女排从谷底爬到巅峰。
她教她们怎么防守,怎么挺过去。她甚至教她们——怎么哭。

2008年,北京奥运。中美女排在首都体育馆相遇。
对面是她的祖国。
那场比赛,她穿着印着USA的外套,坐在场边。
有人举着国旗大喊:“郎平,叛徒!”
她听到了,但没抬头。

那一刻,她是美国队的主教练,也是那个依然心跳在中国的女人。

中国队输了。美国队赢了。
她没有笑,也没有庆祝。只是安静地坐着。
她知道,这场胜利,她赢得彻底,也输了彻底。

媒体蜂拥而上,她说:“我只是尽我的职业。”

可那一夜,她的微博被攻陷。有人骂她“忘恩负义”,有人说“她不配被中国提起”。
直到那天夜里,她把手机关了。
从此,这个女人从网络上消失了一段时间。

四年后,伦敦奥运,中国女排第五。
郎平作为解说员在场边。比赛结束,她哭了。镜头转过去,她用手遮住脸,不让人看到那种哭。
那不是为输球哭,是为那些年轻女孩哭——她知道,她们也在扛那个“必须赢”的重量。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训练馆,灯光晃眼,年轻的自己还在扣球。
醒来时,她的枕头是湿的。

2013年,她接到袁伟民的电话。
那是她一生最熟悉的声音。
“郎平,中国女排不能没有你。”
她沉默了几秒,说:“我试试。”

那一年,她再度出山。
人们说她疯了。
“你都这把年纪了,身体不行了。”
她笑:“女排不行,我也不行。”

刚上任那阵子,中国女排输得一塌糊涂。
媒体又开始骂:“她不行了。”“郎平时代结束了。”
那天晚上,她独自坐在酒店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烟燃到指尖,她没注意,烧出一个小洞。
她把烟按灭,说:“重来。”

第二天,她照常带队训练。
她不骂人,也不喊口号。只是一次次地教,反复地教。
朱婷、袁心玥、张常宁——这些后来被叫作“郎家军”的姑娘们,那时候都是“半成品”。
她让她们相信,失败不可怕,没目标才可怕。

她说:“我们不怕输。怕的是,忘了为什么上场。”

2016年,里约。
那一届,所有人都不看好中国女排。
前三场比赛两胜一负,甚至被认为可能小组出不了线。
郎平在更衣室里说了一句:“赢没什么,输也没什么,怕才最可怕。”

那天,她拿着战术板,手一抖,粉笔掉在地上。
朱婷蹲下去帮她捡起,轻声说:“郎导,您歇一会儿吧。”
她摆摆手:“不歇。”

后来,中国女排连胜三场,决赛击败塞尔维亚。
哨声响起那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所有人冲上去抱她,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说:“终于,不负此生。”

那是她的第二次巅峰,也是她的最后一次高峰。

之后,她慢慢老了。
肩膀更硬,背更驼。
媒体问她:“您还会再带一次奥运吗?”
她笑了笑:“身体要先问过我。”

可即便到了2019年,她还是坐在场边。
有人说她固执,有人说她舍不得。
其实她只是放不下。

因为她知道——女排不只是球。那是她一生的信仰。

那年世界杯,她带着一支平均年龄不到25岁的队伍,十一连胜夺冠。
她说:“我们不靠运气,我们靠信心。”

可谁又能知道,领奖那天晚上,她的腿肿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笑着拍照,退场后就被人搀着走。
她说:“挺好,能走就行。”

她总喜欢说这句话。
能走就行。

2021年,东京奥运。
中国女排小组出局。
那一天,她没有哭。只是向记者点了点头,说:“谢谢大家。”
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酒店,她收拾行李,默默关掉手机。
又是那个夜晚,又是被骂的夜晚。
只是这次,她什么都不解释了。

有人说:“郎平不该再回来。”
她轻声说:“我回来,是为了让她们以后能回来。”

这句话,没人听到。

几个月后,她真的退了。
她没发声明,只在朋友圈写了一句:“往后余生,只教孩子打球。”
底下,有人留言:“谢谢您,郎导。”
她点了个赞。

后来,她真的去学校教小孩。
有记者去拍,她笑着挡开镜头:“拍她们吧,别拍我。”
孩子们在球场上喊:“郎老师,您扣一个!”
她摆摆手:“我现在连跳都不敢跳了。”
孩子们笑,她也笑。

笑声从球馆里飘出来,落在夕阳里。

她老了,也终于安静了。

郎平这一生,赢过,输过,被骂过,被捧过。
可她始终没变的,是那份倔强。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符号。
她只是一个在尘世里尽力去做到“无愧”的人。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不想永远站在领奖台上,我更想教别人怎么走上去。”

那天夜里,她的微信头像还是那个熟悉的笑。
身后是一面国旗。

或许,这个世界有太多喧嚣,太多人要她“表态”。
可她已经不需要了。
她早已用一生表过态。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