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赌瘾、游戏瘾、购物瘾…几乎所有“瘾”,都和这一点有关
2025-10-23

凌晨两点的城市,窗外的灯一盏盏灭了,手机屏幕却还亮着。林思盯着短视频,一条接一条滑下去,笑点、狗狗、美食、街访、情感对话,她全都点过。她明明知道自己明早还要开会,却舍不得关掉。那种手指滑动屏幕的感觉,就像在追一条看不见的鱼,越追越远,却又舍不得停。她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我知道该睡了。”然后,又滑了一下。

这样的夜晚,你熟悉吗?刷视频、打游戏、买东西、喝酒、点外卖——我们以为自己在放松,其实是在被某种力量牵着走。那股力量,让人“上头”,让人一再告诉自己“再来一会儿”,可“那一会儿”,从没真的结束。

人类从来都不是被外物绑架的动物,我们是被自己驯服的。

每一种“瘾”,都在提醒我们:我们想逃离什么。

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Judson Brewer在2017年的研究中发现,无论是烟瘾、赌瘾还是网瘾,它们的神经机制惊人地相似——不是依赖快感,而是逃避痛苦。你看似在追求“爽”,其实是在逃离“空”。

林思后来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想看视频,她只是不想面对一屋子安静的空气。她刚分手三个月,没人发消息,没人问她今天怎么样。视频的声音成了她的“背景人”。

这不是个例。

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行为心理实验里,研究者让一组志愿者连续三天关闭所有娱乐App,结果有超过70%的参与者在12小时内就重新打开了应用。有人解释:“我不是想看,我是怕静。”

“怕静”三个字,其实是现代人最隐蔽的病。

静意味着面对。面对孤独,面对疲惫,面对无能为力的现实。于是我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更“热闹”的地方,用多巴胺制造一种“我还活着”的错觉。

但问题是——多巴胺不会让你快乐,它只会让你“想要更多”。

这是最致命的陷阱。

你以为多巴胺是一种奖赏,其实它只是诱饵。它的作用不是让你满足,而是让你不停追逐“还没发生的快乐”。

赌徒不是因为赢了才兴奋,而是因为“可能会赢”;购物者不是因为拥有才满足,而是因为“快要到手”;游戏玩家不是因为胜利开心,而是因为“快升级了”。

你看,这世界上最让人沉迷的,不是结果,而是“差一点”的过程。

在多巴胺的驱动下,瑞贝卡——电影《一个购物狂的自白》的主角——用尽借口欠下信用卡。她买东西不是为了用,而是为了“买的那一刻”。那一刻像一种小型爆炸,把压抑的自卑和焦虑全部炸开。可爆炸之后,只有更空的心。

心理学上把这种机制称为“奖励预测误差”,也就是你以为得到的比实际得到的多,于是大脑用“再试一次”的信号补偿。你买的不是物品,而是下一次可能的满足。

林思后来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试着在刷视频时,给自己一个小动作实验:她在手机上贴了一个便签,上面写着“我现在在逃什么?”每次想滑动时,就读一遍。前两天,她几乎每次都失败,还是忍不住刷。到了第三天,她忽然停了下来,去洗了个澡,没再开手机。那晚她写下一句话:“不是我控制视频,是视频控制我。”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

上瘾从来不是快乐太多,而是连接太少。

TED演讲者Johann Hari曾说:“成瘾的对立面,不是清醒,而是连接。”

当一个人感受到孤立、无意义、被忽视,他就更容易被“多巴胺式快感”吸引。因为那是最廉价、最立即的“被填满”。

有人沉迷游戏,是因为游戏世界里有明确的目标和奖励;有人疯狂购物,是因为被导购夸“这件衣服太适合你”;有人刷短视频,是因为算法懂你比朋友多。

成瘾的根,不在手,而在心。

那是一种长期的“断联”——和他人的断联,和真实的断联,和自己的断联。

林思决定重新连接。她报名了陶艺课,每周做一个杯子。她说:“我想摸一摸真实的东西。”那是她的第二个小实验。刚开始,泥巴糊在手上,她怎么也捏不成形,老师笑她:“你太用力了。”她皱眉说:“我只是想做好。”可每次越想做好,就越失败。到第六次,她忽然明白,陶艺不是靠力,而是靠感受。那一刻,她第一次在非虚拟世界里“沉浸”——不是上瘾,而是活着。

陶艺让她的生活变慢。慢的过程里,她开始察觉,原来自己以前所有的“瘾”,都是焦虑的延迟反应。

这让我想到哈佛医学院2018年发布的一项研究,他们追踪了156位戒瘾者,结果发现,能长期保持清醒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在生活中找到“替代的连接行为”。有人加入社区合唱团,有人学养花,有人坚持写手账。那种行为不一定带来快感,但能带来“存在感”。

人真正的自由,不是远离诱惑,而是不被诱惑绑架。

瑞贝卡最后走出购物瘾,也不是因为突然顿悟,而是因为她的世界里重新有了人。父母原谅她,朋友理解她,男友陪着她面对债务。她重新写稿,从文字里找到了成就感。那一刻,她体内的多巴胺被另一种物质取代——内啡肽。

内啡肽不是“爽”,而是“稳”。它来自努力后的放松、痛苦后的平静。它是你跑完五公里后的呼吸,是你写完报告后的满足,是你拥抱朋友时的心跳。

要抵抗上瘾,就要学会制造自己的内啡肽时刻。

一个简单的小动作:每天做一件“没有即时反馈”的事。比如泡茶、看纸质书、整理抽屉。它们不会给你爆炸的快乐,却会慢慢让你的大脑重建节奏感。

你可能会失败,像林思那样。她第三周又回到了短视频里。她没责备自己,只是换了方法——她规定每天九点后不看屏幕,用“关机仪式”代替“刷屏仪式”:她会泡脚、点香、写一句话。那天她写:“我的手可以放下手机,也可以拥抱世界。”

心理治疗师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说:“所有的问题,都是人际关系的问题。”而所有的瘾,都是关系断裂后的产物。

要真正戒掉瘾,靠意志不够,还要有温度。社会的温度,朋友的温度,理解的温度。

当一个人能被理解,他才有勇气面对自己。

当一个人有地方安放痛苦,他就不再需要“爽”去掩盖。

那些能走出成瘾的人,从来不是因为他们更强,而是因为有人在等他们回来。

如果你也有“瘾”,别急着羞愧。它只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只是有时候,它保护过头了。

你要做的,不是打败它,而是看见它。看见它在提醒你:你该被拥抱。

人类所有的瘾,本质上都指向同一个渴望——被理解。

戒掉“瘾”的起点,从不是拒绝快乐,而是重建连接。

让自己重新连接世界、连接人、连接感受。哪怕只是一次真实的拥抱,一次认真吃饭,一次放空的散步。那都是“反上瘾”的开始。

你不需要更强的自制力,只需要更深的连接力。

因为孤独才是最深的瘾,而理解,才是唯一的解药。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