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上35岁以上的中年人,都去哪了?
2025-10-23
那天的雨下得很细,像是有人在天空上轻轻地磨着铅笔。地铁口的风夹着潮气钻进脖子,王琦裹紧外套,手里攥着那封打印出来的邮件——“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部门调整,岗位已不再保留。”她35岁,毕业十二年,曾在一家知名外企做品牌经理,如今,手里只剩一张离职通知。她抬头望向对面的广告牌,上一行字写着:“年轻,就该拼。”她笑了下,笑里有一点讽刺,也有一点疲惫。
在地铁车厢的反光玻璃里,她看到自己的脸,有细纹,有倦意。她想起几年前自己招实习生时,也曾在面试表上写下“年龄太大”四个字。那时她才三十岁,觉得自己还在风口上,怎么会想到,风转得那么快。
那封邮件发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部门群里没人敢多说一句。十点,公司发了公告,说要“优化结构”。下午三点,她去财务结算工资,顺手看见墙上贴的招聘启事:岗位要求,35岁以下。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例外,而是序列的一部分。
她失业的消息没敢告诉父母,只说公司在重组,自己想休息一阵。晚上,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灯火。那些灯有的亮着,有的灭了,就像职场上的人。
其实,像王琦这样的人,这几年越来越多。
人社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就业人口中,35岁以上的劳动者占比高达62%。这意味着,大多数打工人其实都在这个年龄段里生活、工作、奋斗。但在互联网热搜里,他们仿佛集体“消失”了。
于是,“他们都去哪了?”成了新的谜语。
有人去了小城市,开起了奶茶店。有人做了自由职业,接广告、写文案。有人回家带娃,顺带帮老人看店。还有人,仍在写PPT、做报告,只是再也不提“升职加薪”的梦。
这些故事听起来平淡,却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迁移——不是“被淘汰”,而是“换轨”。
在去年智联招聘发布的《中年职场趋势观察》中提到:在35岁到45岁的群体中,有接近48%的人选择转向灵活就业或个体经营。这不是失败,而是一种适应。
可是,互联网上流传的却是另一种叙事。那些爆款文章、短视频,总喜欢用“中年危机”“35岁末路”这样的词。镜头里的人往往满脸疲惫,身后是空荡荡的办公室。配乐低沉,字幕闪烁。那种视觉冲击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焦虑,被制造出来,然后被反复消费。
这几年,“35岁焦虑”成了营销的通行证。理财课、职业规划课、数据分析课、AI转型训练营——它们像潮水一样涌来。每个课程都告诉你:“如果不改变,你就会被淘汰。”
可数据告诉我们另一种事实:根据国家统计局2023年就业调查,20到29岁的青年失业率达到了17.2%,而35到44岁的群体失业率仅为3.6%。真正危险的,并不是35岁,而是那些被焦虑绑架、尚未起跑就自我放弃的人。
王琦在失业后的第三周,做了个小实验。她列了两个清单。第一个清单写着“我失去了什么”,第二个写着“我还拥有什么”。
她发现,前者不过几行字:工作、同事、稳定收入。
而后者,却长得出奇:经验、客户、人脉、表达能力、时间。
那天,她拿着本子去了隔壁咖啡馆,找老同事聊天。朋友说自己最近在帮小公司做品牌顾问,一个月接三四单,赚得比以前多。她心动了。第二天,她注册了个公众号,写下第一篇推文:《我为什么被辞退》。文章没多少人看,但评论区有人留言:“谢谢你写下这些,我也在经历一样的事。”
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被世界抛弃。
三个月后,她接到一个创业团队的咨询邀请。对方说,看过她的文章,觉得她的洞察力不错。她帮他们做了两周的品牌策划,赚了第一笔自由职业的报酬——一万元整。
她笑着在朋友圈写下:“第一次靠自己接单赚钱。”
当然,也有不顺利的时刻。第五个月,她接了一个电商品牌的案子,对方反复修改,最后却以预算不够为由拖欠尾款。她气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晨,她决定不再免费加班,也不再对客户妥协。她写下第二篇推文:《中年人的底线不是委屈,而是尊严》。这篇文章,被转发了两千多次。
失败,成了她新生活的一部分;而“返工”,反而让她越来越稳。
她的故事并不是特例。
在深圳,某科技公司裁掉了三十名工程师后,其中十六人联合开了家智能设备外包公司。半年后,他们接到一家欧洲客户的长期项目,营业额超过原公司在裁员前的两倍。
在杭州,一位被互联网大厂优化的产品经理转行做职业教练,专门辅导中年求职者。他在采访中说:“所谓危机,只是提醒你该重新定义自己了。”
表面上是失业,实际上,是身份的重组。
社会结构在变,企业生命周期在变,职场的定义也在变。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报告显示,当下一个人平均一生会经历12次职业转变。中国的职场,也正在经历类似的转型。
只是我们的文化里,还不太习惯接受“转弯”。我们被教育要稳定、要上升、要持续积累。可人生哪有线性增长?有时下坡路,也是一种路。
那些离开的35岁人,并非都坠落,有些是在换呼吸。
不过,真正让人感到沉重的,不是失业,而是“身份崩塌”。
有个网友留言:“以前我是项目经理,现在在送外卖。每天穿着反光背心,客户还认出我,说‘你怎么成这样了?’那一刻,我恨不得钻进地缝。”
但他补充说:“后来我想明白了,活着、能挣钱、能照顾家人,就已经够体面。”
这是另一种觉悟。不是被动的认命,而是主动的选择。
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曾提出“生成性与停滞”的概念:人在中年时若能继续创造、贡献,就能保持心理活力;若陷入停滞,就会焦虑与空虚。
所以,那些离开大厂的人,并非都“被动出局”,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成新的意义。
王琦现在在做两件事:白天帮中小品牌做品牌咨询,晚上写公众号文章。她把自己定义为“兼职自由人”。她说:“我不再追求一份永久的安全感,因为我发现,安全感不是职位给的,而是能力积累来的。”
她开始用Excel做理财表,每周复盘收入;也尝试做线上课程分享,讲自己的转型经验。听课的人不多,但她说:“我在重新找回掌控感。”
这是她的第二个小实验:不为焦虑消费,只为自我成长投入。
去年底,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她坐在阳台上喝咖啡,阳光照在脸上,文案写着——“35岁,不是悬崖,是转弯的入口。”
评论区有人问她:“你现在还焦虑吗?”
她回答:“焦虑还在,但我在跟它共处。”
这句话后来被很多人转发,因为它道破了本质:人不是要逃离焦虑,而是要学会与不确定共生。
35岁,不是终点,而是分岔路。有人选择继续奔跑,有人选择停下来整理行囊。无论哪种,都值得尊重。
社会该做的,是减少对“成功”的单一定义,让“重新开始”不再被视为失败。
教育该做的,是教人如何在变动中学习、如何在挫折中重建,而不是只教人“赢”。
而我们每个人要做的,是在每一次变化中,找到新的秩序。
王琦最近又接了一个案子,客户是她以前的同事。对方笑着说:“没想到咱俩还能以这种方式合作。”她也笑了:“人生哪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夜里,她给朋友发了一条语音:“我以前以为,35岁是往下掉;现在我知道,35岁是往里走。”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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