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如何废掉一个后浪青年?
2025-10-24
凌晨三点,北京的街灯亮得有点冷。出租车从三环拐进辅路,一个外卖骑手停在红灯前,他的手机放在支架上,导航页面跳出广告:“年轻就要趁早,趁现在去浪一浪。”他抬头看了眼前方,嘴角笑了一下,风灌进头盔,没声音。那笑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被生活磨平的讽刺。红灯转绿,他冲出去,像被时间追赶的人。
我看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早起挤地铁,深夜刷短视频,一边喊着“要自由”,一边被算法锁在循环里。他们看似活得随性,实则被看不见的手轻轻推着,走进了同一条隧道——那条废掉青年的路。
有时候我会想,这个时代废掉一个年轻人,不需要打压、不需要贫穷、不需要战乱,只需要给他一点点糖。
第一颗糖,叫做“佛系”。
这两个字的传播速度比任何毒品都快。它披着清醒的外衣,实则是最温柔的麻醉剂。
我认识一个叫阿宇的男孩,95年生,原本是个很有野心的程序员。工作第三年,他写下朋友圈:“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公司。”那年夏天,他的电脑上贴着一句话——“要么出众,要么出局。”
后来他没出众,也没出局,只是逐渐“看淡”。
“没必要那么拼,佛系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刚被裁员,拿着赔偿金去大理租了个院子。朋友圈晒的照片很好看,阳光、吉他、猫和手冲咖啡。底下有人评论:“你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半年后他回了北京,银行账户快见底。那天他对我说:“我不是佛,是懒。”
这就是“佛系”的陷阱。它让人误以为平静是觉悟,其实是放弃。真正的佛,不逃避人间的苦,而是穿越苦。释迦牟尼出家前是王子,他的“放下”建立在拥有之后,而我们大多数人,连“拿起”的机会都还没有。
第二颗糖,叫“诗和远方”。
它是另一种温柔的毒。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话在2016年刷屏的那一刻,就注定会被误解。
年轻人开始幻想远方的浪漫,却忘了诗人写诗前,必须先忍受苟且。
我曾在丽江见过一个女孩,背着吉他卖唱。她笑着说:“我逃离北上广,要找自己的远方。”可她每天唱的歌都一样,租金越来越高,吉他弦断了也没钱换。她说:“我开始怀念地铁的拥挤了。”
远方不是逃离,而是延伸。没有眼前的苟且,你的远方就会变成漂泊。
真正的“远方”,从来不是地理的距离,而是精神的坐标。
第三颗糖,叫“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那句出自“窃·格瓦拉”的调侃,本意是一句玩笑,后来成了一种姿态。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不打工”,却不是去创业,而是去逃避。
他们想直接跳到“成功”的那一页,却忘了翻过“积累”的那一章。
一个朋友辞职去做短视频,一开始确实火了,粉丝几十万。他说:“我终于自由了。”半年后,他接不到广告,算法下滑,欠了两万块。他回来找工作,HR问:“这两年你都做了什么?”他笑笑:“在互联网里活过。”
那一刻我明白,很多人不是被现实压垮的,而是被幻想耗尽的。
第四颗糖,叫“网红梦”。
“去当网红啊”成了年轻人失业后的万能建议。
李佳琦的成功被反复复制,却没人记得他当年为了直播24小时没睡,只靠喷喉药支撑。
在抖音、快手、B站的镜头背后,有无数个“大飞”。那个每天直播喝酒的年轻人,用命换来了几千块打赏。2019年最后一天,他倒在摄像头前,再也没醒。
网红这条路,不是通往自由的捷径,而是一场高强度的淘汰赛。流量像一只兽,捧你上天,也能瞬间吞掉你。
第五颗糖,叫“逃离北上广”。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发誓要“逃离”。他们说大城市太卷,小地方才有生活。可事实是,每年进入北上广的人比逃离的还多。
我有个同学,辞去上海的工作回了家乡,在县里开咖啡店。头两个月,朋友圈的照片像杂志封面。三个月后,他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最难的是啥吗?不是开店,是没人喝。”
他没错,大城市确实残酷,但它也容纳了机会。你逃离的,可能不是城市,而是自己还不够强。
真正值得逃离的,不是北上广,而是你对现实的幻想。
第六颗糖,叫“换个环境”。
太多年轻人,一遇到不顺就想换环境。
他们说:“这公司不行”“领导不懂人”“行业没前景”。可新公司也许只是换了天花板,问题却从没消失。
我曾面试一个女孩,两年跳槽四次。她说:“我想找适合自己的地方。”我问:“你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吗?”她沉默了。
很多人不是没能力,而是没方向。频繁跳槽的人,往往跳不过自己的局限。真正的高手,先学会在泥里长,再决定去哪儿开花。
第七颗糖,叫“精致穷”。
这糖最甜,也最伤身。
“再穷也要精致”,听起来像自爱,其实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我认识一个女孩,工资七千,花呗欠一万。每次约会都要去人均五百的餐厅,手机最新款,包包正品。她说:“我不想被生活打败。”
可账单就是生活的回击。那天她哭着说:“我连哭都要涂口红。”
精致不是错,错的是拿未来做抵押。真正的精致,不是买得起奢侈,而是活得起体面。
外在的光鲜若没有内在的笃定,只是虚构的繁华。
第八颗糖,叫“暴富梦”。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这句话在短视频平台上被无限复制。
有人辞职炒币,有人贷款投资,有人被诈骗还以为是机会。
孙宇晨说:“年轻人就该赌一把。”可他没告诉你,赌局里大多数人连入场资格都不够。
我见过一个22岁的男孩,把全部积蓄投进所谓的“AI项目”,结果网站一夜关停。那天他在派出所门口蹲着,对我说:“我只是想快一点成功。”
这个时代最容易废掉年轻人的,不是贫穷,而是“暴富”的幻觉。
暴富不是捷径,是陷阱。真正的财富,来自长线积累。就像投资大师巴菲特说的:“复利是世界第八大奇迹。”问题是,复利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焦虑时代最不被允许的奢侈。
第九颗糖,叫“娱乐至死”。
尼尔·波兹曼在书里写过:“我们正在用娱乐的方式走向毁灭。”
短视频的滚动、段子的泛滥、情绪的碎片化,像一场集体催眠。
人们在信息的洪流里漂浮,笑着失忆。
我在地铁上看过一幕:一个男孩戴着耳机,视频里有人喊“加油!你可以的!”,他的眼神空空的。那种“被鼓励”的快感,是虚假的,它掩盖了真实的无力。
我们都在被娱乐麻醉。每次笑,都像是在逃避。
可是,这些糖为什么会生效?
因为它们太懂人性。
因为它们让你在自我安慰的同时,觉得自己“没错”。
“佛系”让你有高姿态的退场,“远方”让你有浪漫的借口,“精致穷”让你用包装掩饰焦虑,“暴富梦”让你相信还能翻盘。
它们不是敌人,而是温柔的猎人。
更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也参与了猎杀。
我们在朋友圈里羡慕别人“岁月静好”,却忘了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账单。
我们在评论区骂“内卷”,却在夜里默默加班。
我们口口声声要“躺平”,但被老板点名时,立刻挺直了腰。
年轻人被废掉,并非一朝一夕,而是在一次次“合理的妥协”里,慢慢失去了锋芒。
可我仍相信,废掉的反面,是觉醒。
觉醒不是反抗社会,而是认清规则后依然有行动。
如果这个世界处处设陷阱,那你就要学会识别。
如果糖太甜,就练习拒绝。
如果时间被偷,就学会取回。
如果方向模糊,就停下来想想,你要去哪。
有个女孩在我的课上做了一个实验。她规定自己七天不刷短视频、不熬夜、不购物,只写日记、看书、散步。
前三天,她几乎要崩溃。第四天开始,她说:“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七天结束,她笑着说:“原来我不是被世界拖走的,是我自己一直没松手。”
那一刻我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系统,而是掌控自己。
一个社会能否废掉青年,从来不是由力量决定的,而是由诱惑决定的。
糖太多,会腻;梦太多,会虚。
但只要你还有清醒、还有判断、还有一点不肯被收买的倔强,你就没被废掉。
别急着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先学会抵抗麻醉。
当你能在喧嚣里保留一丝独立思考的勇气,那一刻,你已经赢了。
正如加缪说的:“在冬天深处,我终于明白,自己内心深藏着不可战胜的夏天。”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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