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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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教授刘守英:大多数中国人过不好一生,是因为聪明过头了
2025-11-03

凌晨四点的出租车,开得像一条游离在时间缝隙里的鱼。车窗外的街灯一盏接一盏闪过去,像在提醒人:又是一年,又有人没活明白。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他突然冒出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太聪明了,聪明得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那一刻,我笑了,却笑得有点酸。后来我才明白,他说的那种“聪明”,是刘守英教授口中的“聪明过头”。

在这个信息堆叠到窒息的时代,聪明似乎成了生存的必需品。人人都在算计,算时间、算回报、算机会成本。可人一旦习惯了算计,就很容易忘记——人生这场局,根本不是靠算法赢的。它更像是一场长跑,拼的不是爆发,而是定力。

我曾经采访过一个叫林舟的年轻人。北漂第六年,年薪五十万,穿得体面,说话干净。他的朋友圈充满效率与自律:清晨六点健身、晚上读书笔记、周末学编程。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越来越怕自己活成了算法的奴隶。” 那天他在三里屯的一家咖啡馆里,对着冰美式说了整整两个小时。他算得太清楚了,以至于人生的模糊地带都成了恐惧。怕错,怕慢,怕被落下。可偏偏,这种“聪明”,让他越来越不确定。

“你知道吗?”他说,“我每天都在选最优解,却越来越感觉自己没在‘活’。”
这句话让我想起刘守英教授那句:“大多数中国人过不好一生,是因为聪明过头了。” 聪明成了面具,遮住了笨拙的真诚,也掩盖了行动的勇气。

聪明过头的人,往往会高估自己控制世界的能力。比如,李安曾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拍《喜宴》那会儿,什么都想掌控,结果拍得紧张、纠结。后来他才懂得,“导演不是控制,而是聆听。” 这话放在生活里同样成立。太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在做选择,其实是被自己的聪明推着走。

有一次,我跟朋友尝试做一个小实验。我们约定一周内不做任何“最优选择”——不选最便宜的餐厅,不看最热的电影,不刷最短的通勤路线。结果第三天,她就崩溃了。她说:“我才发现,我连‘随便一点’都不会了。” 这个实验彻底打醒了我们。原来聪明让人变得高效,却也让人丧失了生活的弹性。

刘守英说,要有理想,但不能理想主义。这句话听起来像老生常谈,但真懂的不多。理想主义者常把自己燃成火焰,照亮了远方,却忘了脚下。可没有脚下的路,光再亮也照不出明天。理想该是内里的标尺,而非空中的幻影。它不该让人脱离现实,而该让人咬着牙走过现实。

曾经有个女孩写信给刘教授,说她放弃了稳定工作去支教。半年后,她哭着承认,自己太天真。理想的热度抵不过现实的冷水。可刘教授回信说:“别怕,这是理想落地的声音。” 人生最怕的不是摔倒,而是摔倒后觉得丢人。真正的成长,往往是一次又一次“理想的返工”。

我认识的创业者王哲,也经历过这种返工。三十岁那年他辞职创业,做环保材料。前两年几乎颗粒无收,团队散了大半。他最崩溃的一天,是投资人对他说:“你这人太实诚,不像干大事的。” 可他没有改走捷径。他说:“聪明人会想办法赢一时,我要的是能赢一世。” 结果第五年,他的产品被德国一家企业采用,终于盈利。他笑着说:“原来笨一点,也是一种竞争力。”

这让我想到刘守英讲的那句——“伎俩或计谋,其实是毁坏自己的竞争力。” 现在社会最流行的词是“聪明工作”。可有时候,聪明只是偷懒的别称。我们在工作里见过太多“投机者”,他们靠嘴赢会议,靠套路取信,靠数据粉饰。短期看,他们像赢家;长期看,他们连自己都输掉了。因为伎俩的代价,是信任;而信任一旦破了,再也补不回来。

有一次在一场公司培训上,我做了一个观察实验。我让员工分两组,一组用“快速方案”解决问题,一组用“笨办法”一步步做。结果第二组的成果更完整,也更能复盘。聪明人赢在开头,笨人赢在终局。这大概就是聪明的反噬:你赢得太快,就来不及长大。

中国经济学界有个有趣的数据。根据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的报告,过去十年间,中国最成功的企业创始人中,超过七成不是学霸出身,而是中上水平、但执行力极强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复杂系统里,能做事比会算账更值钱。会算账是生意人的基本功,能把事做到极致,才是稀缺的本领。

一个能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人,往往都有某种“笨劲”。那种劲儿,不是鲁莽,而是一种沉得住气的执念。日本的手工匠人常说:“心急的刀,切不出细工。” 我想这句话放到当代中国同样适用。我们这一代人,太急于展示结果,太怕过程的“浪费”。但恰恰是过程的细腻,构成了生活的厚度。

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年轻摄影师,他为了拍到一张夕阳下的长江渔船,连续蹲守了十三天。第十二天的雨,让他差点放弃。他的朋友笑他傻:“一张照片值几个钱?” 可他只是轻声说:“那一刻的光,不会再来。” 一年后,那张照片登上《国家地理》中文版。他成名的那天,我想起刘守英那句话——“干什么都得有个样,做什么都得有那么股子劲。”

而这种“劲”,其实是抵抗时代焦虑的解药。聪明的人常被焦虑吞噬,因为他们想赢得太快。笨的人反而容易活得踏实,因为他们相信慢工出细活。聪明让人想掌控命运,笨让人学会顺势而为。聪明让人算未来的得失,笨让人珍惜眼下的热爱。

当然,聪明也不是原罪。它只是缺乏约束时,容易滑向自毁的锋刃。刘守英说,聪明的界限,是眼界。眼界决定了你看世界的方式。你可以用它放大自己,也可以用它放过自己。就像卡夫卡说的:“你不必非得理解世界,只要愿意看见它。” 一个人的眼界,不是他读了多少书,而是他是否愿意去理解与自己不同的世界。

前年我去云南调研,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彝族女孩在做咖啡。她没上过大学,却能讲出咖啡豆的气候曲线。她说:“我不懂城市的聪明,但我知道山的节奏。” 她把村里土生的阿拉比卡豆做成品牌,卖到广州。她说:“以前人看我们穷,我现在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是慢。” 那一刻,我真的被打动。原来眼界不在书本,而在“心的开口”。

刘守英说,人的一生能走多远,取决于眼界。眼界不是野心,是温度。它让人看到更多的可能,也看到别人的难。聪明的人看差距,智慧的人看路径。聪明的人分析问题,智慧的人接纳不完美。聪明让你赢一时,智慧让你赢一生。

我想起一句话:“聪明是判断,智慧是体谅。” 中国人太擅长判断,太少练习体谅。我们为孩子算教育,为父母算养老,为自己算收益,却忘了留一点空白——那种不算计的温柔。聪明让生活高效,温柔让生活有光。

这世界其实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能在聪明中留住笨拙的人。笨拙,是一种不急于赢的姿态,是在嘈杂里安静打磨的能力。聪明的人看到世界的逻辑,笨拙的人感受到世界的温度。当二者平衡时,人就真正成熟了。

写到这里,我想起那位凌晨的出租车司机。他最后说了一句:“我不聪明,但我不乱。” 那句话很轻,却像一记锤子。聪明的人怕输,笨的人怕乱。怕输的人,永远在追赶别人;怕乱的人,只想安放自己。或许,人一生能活得好不好,就藏在这份“笨拙的秩序”里。

聪明是一把刀,锋利,却容易伤人。智慧是一盏灯,微弱,却能照远。希望我们都能在聪明里留一点糊涂,在效率里留一点笨拙,在奔跑里留一点停顿。因为生活从来不奖励算得最清楚的人,它只眷顾走得最真诚的人。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