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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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星买房简史:“当了11年的明星,才买得起40平的房子”
2025-11-03

那天深夜,香港中环的天际线在雨雾中闪烁。霓虹反射在积水的街面上,出租车的红灯一盏接一盏,像某种命运的暗示。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伞,站在中环的半山扶梯尽头,低头看着一条楼盘广告——“豪宅新盘开售,入场价一千万港币”。他笑了笑,嘴角有点苦。他是个拍戏二十年的演员,跑了无数通告,演过死人、演过警察、演过父亲,却还在租房。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母亲说的一句话:“阿仔啊,做咩都得,但有钱就要买砖头。”

在香港,“砖头”比面子重要。比荣誉重要。甚至,比梦想更重要。

几乎每一个香港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活在“上车”这件事里。有人说,在香港买房,不是投资,是一种赎罪——为自己没在对的时间出生,没投到对的父母,付一笔迟来的代价。

那位演员后来在一次访谈中说:“我演了十一年戏,才买得起四十平方的房子。”记者愣住,他反问,“算快了吧?”

这不是个孤例。1978年,徐小凤靠一张唱片《风雨同路》红遍全港,赚到人生第一桶金时,也一样茫然。她试过炒股,试过投资,结果全都亏得心惊肉跳。母亲一句话让她定了神:“钱要落地,落在砖头上才算。”于是她开始买房,一套接一套,最多时手里有二十多处物业。三十年过去,这些砖头替她养老。也让她有底气在1995年宣布“暂别歌坛十年”。

这种安全感,是所有港人都在追逐的幻影。

吴耀汉曾笑着说:“我拍一部戏,就买一栋楼。”八十年代香港电影最繁荣的时候,他一口气拍了十几部,真的买了十几栋。那时候片场日夜不分,连跑几个组是常态,演员都说,“冇人请你,就证明你冇人缘。”他那时年轻,赚得快,买得更快。可当他老了,看着一幢幢收租的楼,他突然明白,这些砖头不仅是财富,更是抵抗时间的盾。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来得及上车。

有个女艺人卫诗雅,入行十一年,三十五岁那年,终于买到人生第一套房——三十八平米。交了两成首付,一百五十六万港币。她收楼那天,自己带着工具,拍成视频上传网络,笑得像个孩子。港媒打出标题:“卫诗雅入行十一年,终于成功上车。”在旁人眼里,这是新闻;在她眼里,这是救赎。

香港社会的残酷在于,它从不承诺公平。

有人拍十年戏买不到厕所大的房,有人靠一首歌、一部戏,就能赚到一栋别墅。但无论你是谁,到了某个阶段,都会听到那句熟悉的叮嘱:“买砖头啦。”

任达华最懂这一点。他花了十七年,才买下人生第一套房。那是一间六十五平米的村屋,不豪华,但属于他自己。后来他凭借“高抛低吸”的眼光,从1990年、1997年、2003年、2008年四个节点,买入卖出,从村屋到豪宅,一路积累。他说自己拍了三百多部电影,不是因为热爱表演,是因为“要赚钱买楼”。

朋友笑他拼命,他反问:“不拼命,点买楼?”

任达华的逻辑简单而冷静:股票会跌,名气会褪,唯有砖头不会变。

有人说,这种执念让香港失去了想象力。年轻人都在算贷款、算首付、算年限。理想被按揭利率一点点稀释。可也有人说,这正是“狮子山精神”的现实版本——不抱怨命运,不寄望奇迹,只靠一砖一瓦,把生活垒起来。

有趣的是,这种“买砖头信仰”,几乎成了家族传承。

黄宗泽说,他的买房观完全是妈妈教的:“赚钱买砖头,安心点。”他现在不只在香港买,还跑去马来西亚、泰国,拄着拐也要去看楼。媒体笑称他是“拄拐都要买楼”的男人。任达华听了,只淡淡一句:“好样的,但要等烧退再买。”

那句“烧退再买”,藏着几十年沉浮的经验。

钟镇涛当年也是楼市红人,一度靠炒楼暴富,又因为楼市暴跌破产,欠债两亿五千万港币。香港的楼,不只是财富放大器,也能瞬间吞掉一个人的尊严。

所以真正聪明的人,都学会了等。等周期,等谷底,等市场发烧退去。

有人说香港人精明,但其实,他们只是被现实磨出来的谨慎。

每个在港岛、九龙或新界长大的孩子,早早就明白:不拥有一套房,你就没有家。不管你多努力,不管你赚多少钱,你都可能一夜回到原点。

卫诗雅买房那天,拍下门锁钥匙的那一刻,说了句:“终于有个地方可以放行李。”那句话听起来寻常,却是整个香港人的集体情感缩影。

香港统计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香港房价中位数约为每平方米14.5万港币,是全球最高之一。一个普通上班族,即使不吃不喝,也要二十年以上才能买下一套三十平米的小单位。

这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个年轻人拼尽全力想挤上车。有人靠副业,有人靠投资,有人靠熬夜赶通告。每一笔首付,都是眼泪和汗换来的。

而那些已经上车的人,也未必轻松。每月的供楼账单像时间炸弹,生活被拆成三十年的月供。有人调侃,香港人的人生可以浓缩成一句话:“出世、供楼、还清、走人。”

但在这片被海包围的城市里,没人真的抱怨。

在旺角的茶餐厅,午饭时间的谈话总是离不开楼价。工薪族叹气说:“楼又涨啦。”老板娘却笑:“买得起一个厕所都好过冇。”他们都知道,这不是玩笑,是信仰。

这种信仰,也许正是香港精神最真实的一面。

它不讲浪漫,不谈诗意,只讲努力、讲责任、讲积累。每一次供楼、每一次加班、每一次忍气吞声,都是为了那一张产权证。

可是,当理想都被房子绑住,还有谁记得《狮子山下》里的那句歌词:“理想一起去追”?

也许,这个城市从未丢掉理想,只是把理想藏在更现实的地方。

那天晚上,那个中年演员回到租住的公寓,天花板有点渗水,窗外霓虹闪着。他坐在沙发上,刷到一个楼盘广告,手指悬停几秒,没点下去。他笑了笑,关掉手机。第二天清晨,他去片场拍一场戏,饰演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对导演说:“这角色,我太懂了。”

导演愣住,他补了一句:“我现在还在租房。”

剧组一阵沉默。有人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接过,喝了一口,轻声说:“等我再拍十年,可能就能上车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怨,也没有妥协。只是带着一种香港式的平静——不喊,不急,默默干,慢慢攒。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狮子山下”精神的延续吧。不是热血的口号,而是岁月磨出来的韧性。

买楼,不只是拥有一套房。是让自己在这座昂贵的城市里,有一个可以放下疲惫的地方,一个可以说“这是我家”的理由。

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拼命“上车”的香港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一种生活尊严。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