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人马东:一边当老板,一边当孙子
2025-11-03
凌晨的北京,三里屯的风有点凉。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灰T恤的男人,从米未大楼里走出来,拎着一袋豆浆油条。手机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他接起来,轻声说:“你好,我是马东。”对方沉默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个在《奇葩说》里穿苏格兰裙、念广告念到眉飞色舞的“马老师”,居然会这么客气地自我介绍。马东放下电话,笑了笑,掏出钥匙,回到办公室。灯还亮着,几个人趴在桌上睡着,屏幕上停着半截字幕:“人生最难的事,是看起来糊涂,心里明白。”他点了保存,顺手加了句注释:“也是我自己。”
马东的糊涂,从来不是糊里糊涂的糊涂,而是看透之后的柔软。
那种柔软,不是退缩,而是一种智慧。懂得什么时候该锋芒毕露,什么时候该藏起刀锋。懂得在掌声最响的时候转身,在被骂最狠的时候微笑。
时间拨回2014年夏天,《奇葩说》刚筹备。马东穿着苏格兰裙进会议室,周围坐满了年轻人。没人叫他“马总”,他们喊他“马老师”,更常的是——“老马”。那天,他提了一个主意:“咱做个节目,让人为了一个观点吵得昏天黑地,但吵完还能一起吃火锅。”年轻人一听,全笑了,以为是玩笑。可马东说:“我不是要做一档辩论节目,我要让人学会说话。”那时候,没人懂他在说什么。
结果不到半年,《奇葩说》上线,播放量两亿六千万。
有人骂他“糟蹋辩论”,有人夸他“打开了思想的窗”。马东自己只说:“我们没想那么多,纯粹觉得有意思。”
别人看热闹,他看人性。
他从来不急着给任何事下定义。记者问他,《奇葩说》的意义是什么?
他说:“没有意义,只有意思。”
这句看似敷衍的话,其实是一种罕见的清醒。太多人陷在意义里,被框成角色,被束成形状。马东却能轻松地脱壳,每次都换一个样子,却始终是自己。
他从央视出来时,很多人觉得他疯了。那时候他主持《艺术人生》,穿正装,说标准的普通话,是观众心里的“文化人”。可他偏偏脱了那身黑西装,穿起亮色西服、剃莫西干头,在镜头前念广告、装疯卖傻。有人说他堕落了,他笑着回:“也许是我终于自由了。”
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能放下“该怎样”。
他不再做“马季的儿子”“央视的主持人”,而是变成一个普通人,能穿裙子、能被怼、能自嘲“胖得像个气球”。他用“糊涂”去化解标签,用“没形状”去对抗被定义。
这种糊涂,不是懒,而是一种勇敢。
他知道,一个人若太清醒,就容易僵硬。太懂道理,就失去了趣味。
马东的办公室,从来不像办公室。
不打卡,不汇报,不设KPI。冰箱塞满零食,午饭时间杀人游戏,猫趴在打印机上打盹。
有一次,员工吵着要他穿女装录节目,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行啊,反正我也没形象。”
还有一次,公司年会,大家恶搞他的视频放映,全场笑到倒地,他自己也笑得眼泪直流。
“老板不是用来怕的,是用来笑的。”他说。
他说的那句——“谁不是一边当老板,一边当孙子”,其实不是段子,是经验。
因为他深知,权力最容易腐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真正的领导,是让人忘记你在领导。
员工邱晨因为在网上吵架被骂,媒体追着问米未态度。马东没批评她,只私下说:“你压力别太大。”
有人误用版权图被索赔,他没追责,只淡淡一句:“以后小心点。”
他不记仇,不讲威严,也不装圣人。
他相信,信任才是最好的管理。
但信任的代价,是要承受混乱。
米未的合伙人牟頔说:“这个公司挺失控的。”
可马东一点不慌:“创作就是失控,能控的都是死的。”
这句话后来成了米未的文化——“在边界里撒野”。
马东身上最迷人的地方,是他的“糊涂里的清醒”。
他知道什么时候要糊涂,什么时候要明白。
比如他母亲花九百三十块买了个电视购物的假包。年轻时的他肯定会骂:“被骗了吧?”
现在的他只说:“真漂亮。”
那不是敷衍,是温柔。
他知道,母亲要的不是包,而是一点被世界温柔对待的感觉。
这种明白,是长大的标志。
年轻人争着“揭穿”,中年人学会“接纳”。
他明白,有些人需要的不是教训,而是被理解。
马东很少提父亲马季。
但那段影子,一直在他身上。
他十三岁就看着父亲在台上说相声,被掌声包裹,也被成见压着。
他明白成名的代价,也明白做人该留的缝。
出国留学那几年,他在澳洲打工刷厕所、清垃圾。
有记者问他:“你怎么形容那段经历?”
他说:“悉尼很美,但跟我没关系。”
淡得像一杯冷茶,但一句话,就有了生活的厚度。
那种厚度,是苦熬出来的,不是炫耀的。
后来他在湖南卫视做《有话好好说》,因为谈同性话题被叫停,马东当众哭了。
有人问他是不是受打击了。
他说:“从那以后我就成熟了。”
成熟,不是看透,而是放下。
他学会了在世界面前收回锋芒,保留幽默。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别太拿自己当人。”
这话乍听像玩笑,其实是一种透彻的轻。
太多人被自己的“身份”绑架,以为当上老板就得威风,当了名人就得端着。
马东反其道而行,他越被看重,越放低自己。
有一期节目,许知远问他:“你喜欢现在这个时代吗?”
他答:“我喜欢。”
“你一点都不抵触?”
“没有。我没那么自恋。”
那句“不自恋”,像是一把钥匙。
他知道时代不是来讨好你的,而是要你跟上。
抵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
马东的糊涂,是有边界的糊涂。
他不迎合,但从不抗拒。
他愿意走进95后的世界,听他们的梗,看他们的短视频,和他们一起笑。
他能跟李诞讨论荒诞,也能和蔡康永聊庄子。
他总说:“我对所有新鲜的东西都好奇,那些我不懂的,就是我该学的。”
这份好奇,支撑他不断重启人生。
离开央视,加入爱奇艺;离开爱奇艺,创办米未;从主持人到创业者,从“明白人”变成“糊涂人”。
他像竹子,空心而有节。
既能容纳新风,也懂得止步。
在《奇葩说》后台,常有人问他:“马老师,做人该怎么活得明白?”
他总是笑笑:“先学会糊涂。”
这不是鸡汤,是实践。
糊涂是一种能力,能让人穿过锋利的现实,保留温度。
有一次录完节目,他对年轻编导说:“人生这回事,别太用力。要是太紧,连风都吹不进来。”
那编导后来写在朋友圈:“他教我怎么松。”
这种“松”,正是他的秘密。
不急,不硬,不装懂。
他用糊涂对抗焦虑,用幽默抵抗荒唐,用笨拙守住清醒。
白岩松说过:“人生的两个基本点是糊涂点,潇洒点。”
马东把这句话活成了样子。
糊涂,是不争不抢;潇洒,是随心所欲。
他既能在庙堂里对镜修辞,也能在江湖上自嘲成段子。
人到中年,多数人变成了答案。马东,还是个问号。
他从不急着结尾,总喜欢留点省略号。
有人问他,《奇葩说》的终点是什么?
他说:“没终点,节目结束了,话还在路上。”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往往懂得装糊涂。
因为他知道,世界太复杂,答案太多,非要争个对错,最后输的只是自己。
他宁愿笑着糊涂,也不愿皱眉清醒。
他是那种能在喧嚣中自嘲、能在热闹里独处的人。
当别人追着意义奔跑,他在角落里泡茶,看烟升起又散去。
他相信,人生的价值不在于“成”,而在于“尝”。
所以,当有人问他:“你这一生到底在追什么?”
他笑说:“好玩。”
简单得像句玩笑,却是一种彻悟。
也许,人活着的最高境界,就是明白地糊涂,清醒地潇洒。
就像竹子空心,也能长青。
就像风看不见,却能吹动山。
合十。如夜话,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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