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垃圾分类,逼疯上海人;垃圾情绪,逼疯地球人
2025-11-05

那天傍晚,上海下了一场雨。地铁口挤满了拎着垃圾袋的人,左手“湿垃圾”,右手“干垃圾”,脚边的塑料桶里,还有个喝剩半杯的奶茶泡在雨水里,漂着一层油花。一个大叔拎着袋子皱着眉问志愿者:“鱼骨头算啥?”志愿者叹了口气:“湿垃圾。”他又问:“那带鱼骨头的餐巾纸呢?”志愿者眼皮一抬:“那是干垃圾。”旁边有人笑出了声,雨顺着伞沿落在地上,像在拍手。

那一年,魔都的空气里多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垃圾车的广播——“投放请分类”,另一种,是人们的哀嚎——“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连丢垃圾都这么难?”

可真正让人发疯的,并不止是垃圾分类。

那天晚上,我在朋友圈刷到一条状态:一个朋友写道,“我今天把垃圾分对了,但还是想哭。”

我明白她的意思。那不是垃圾的事,是情绪的事。

她说,最近加班到凌晨两点,领导一句“你辛苦啦”都没有;朋友约她吃饭,她赶去时菜都凉了;回到家,发现自己连洗发水都用完了。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全世界都在往她身上扔垃圾。

不是生活垃圾,是情绪垃圾。

我们这一代人,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懂垃圾分类,却越来越不会分类自己的情绪。我们会区分塑料瓶和鱼骨头,却分不清愤怒和悲伤、疲惫和厌倦、孤独和自责。于是我们一股脑儿把它们都塞进心里,让它们慢慢发酵,直到整颗心都变成一个封闭的垃圾场。

一位心理学教授在2022年的一场讲座中提到,中国都市人平均每天经历的负面情绪时长约为5小时,其中超过60%的时间,人们选择“忍”。忍着焦虑、忍着怒气、忍着不甘。

忍久了,情绪会烂。

我有个朋友阿哲,三个月前辞了工作。他说自己那阵子被“气死了”。每天都要接老板深夜的电话,“咱明早七点对下项目”,语气温柔得像温水煮青蛙。直到有一天,他凌晨三点还在改方案,母亲打来电话问他:“你怎么还不睡?你这样不行啊。”他猛地摔了鼠标,大吼一句:“能不能别管我!”

挂了电话,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不是被工作逼疯的,而是被自己堆积的垃圾情绪反噬了。

他以为自己在努力,其实他只是在忍。

人有垃圾情绪没错,但问题是,我们从小就被教导——情绪是不体面的。哭被说矫情,生气被说没修养,抱怨被说玻璃心。于是我们学会了把坏情绪藏起来,就像藏起家里的厨余垃圾:不能让别人看见,不能有味道。

可情绪不是垃圾,它是信号。它在提醒你,你的某个心理角落出了问题。

我曾经做过一个小实验。那天我心情很糟,工作被否决、约会被放鸽子、外卖还送错。我照旧端坐在电脑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可越想努力,就越焦躁。我忽然停下,拿出纸笔写下五个字:“我现在很烦。”然后写下“为什么”。那一页纸上写满了理由,从“被忽视”到“太焦虑”。写着写着,手抖得厉害,但写完那一刻,我居然笑了。原来我不是没出息,我只是需要被自己看见。

垃圾情绪,最怕的不是爆发,而是积压。

英国精神科医生马修·沃克在研究睡眠障碍时发现,长时间压抑情绪会让人的前额叶皮层活动降低,这个区域正是负责理性和决策的。也就是说,你越压抑,越不理智,越容易被情绪操控。

你是不是也有过那种时候?一句话不合你意,立刻想怼回去;一个消息不回你,就开始脑补剧本;一场会议结束,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想重来一遍。那不是你矫情,而是垃圾情绪在作祟。

有一次我写稿写到凌晨,整个人崩溃到快砸电脑。那天我没忍,直接走到厨房洗碗。洗了十几分钟,水流声盖过了脑子里的噪音。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垃圾要靠分类,情绪要靠流动。

于是我开始试着为情绪“分类”。愤怒,属于燃烧类情绪,要用运动消耗;焦虑,属于思维类情绪,要用写作或对话疏解;悲伤,属于蓄积类情绪,要用哭泣和陪伴释放。

这成了我每天的小动作。

我在手机备忘录建了一个文件夹,叫“垃圾情绪分类站”。每当情绪来袭,我就写下“今天我在气什么?”、“这个情绪想告诉我什么?”、“我能做点什么?”有时候答案空白,但没关系。因为当我写下那一刻,情绪已经从“我”变成“它”,我有了距离感。

心理学家斯科特·派克说过一句话:“逃避痛苦是所有情绪问题的根源。”

我们害怕面对负面情绪,就像害怕打开垃圾桶。可垃圾不扔,不会消失;情绪不理,会变味。

有一次我失败了。那天我心情糟糕透顶,明明知道该写下来,可我不想动笔。我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一刷就是四个小时。等手机没电了,我才发现自己更焦虑了。那一刻我笑了——这就是情绪管理的返工。失败没关系,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失败了。

情绪管理不是训练成圣人,而是学会和自己的垃圾和平共处。

有个朋友开了家咖啡馆,取名“循环站”。每周他都会组织一场活动,叫“情绪再生工坊”。规则很简单:每个人带一件代表情绪的小物件,比如坏掉的耳机、皱巴巴的车票、失恋那天喝完的易拉罐。然后在现场讲讲故事,或者直接扔进他准备的“情绪回收箱”。

那场面很奇妙。有人边讲边哭,有人笑着递纸巾。结束时,大家都轻了几斤。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办这个?”

他说:“因为城市的垃圾都有去处,但人的垃圾没去处。”

是啊,我们在扔塑料、纸张、厨余的同时,却很少为自己的心设一个回收口。

联合国2019年的一份全球心理健康报告指出,全世界约有9.6亿人长期受情绪问题困扰,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从未向他人倾诉过。换句话说,他们的心,常年堆满了情绪垃圾。

我们不能假装正能量就能解决一切。人不是机器,情绪是体温,压不住也不该压。

我现在常做一个练习——晚上洗脸前,对着镜子问自己:“今天我最不开心的事是什么?”有时答案荒唐,比如“外卖小哥把奶茶拿歪了”;有时答案沉重,比如“我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但不管怎样,我都允许它存在。

允许,是对垃圾情绪的最好处理方式。

真正成熟的人,不是没情绪的人,而是能识别、能表达、能化解的人。

就像那位在雨里被问“鱼骨头算什么垃圾”的大叔,他最后笑着说:“行行行,我今天知道了,湿垃圾。”

他那笑,有一点认命,也有一点释然。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总要在生活的垃圾堆里,一边分拣,一边活着。

有人问我:“那情绪真的能被彻底清理吗?”

我想,也许不能。因为垃圾总会再生,情绪也会再起。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让它堆积成山。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情绪若能流动,就不会腐败。

如果你今天也觉得疲惫,就给自己一个许可:可以丧,可以哭,可以不坚强。然后,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试着动起来——写下、跑步、呼吸、聊天。你会发现,垃圾情绪也能变成能量,推动你继续往前。

这世界已经够重了,不必再让情绪拖垮你。

愿你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垃圾,也有温柔拥抱自己的心。

合十。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