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

《质问贫穷》

你太厚颜无耻了，可怜的穷光蛋，

竟然妄图到天国去占有一席之地，

也不看看你那破屋子或者木澡盆，

在廉价的阳光下和荫蔽的水泉边，

你用各种根菜和叶菜喂养了多少

懒惰和迂腐的德性；你僵硬的手

从人们的精神中博多了许多激情，

那些是各种美德赖以生长的沃土，

你贬低天性，你麻木人们的情感，

你就像蛇发女妖把活人变成石头。

我们不想要那种沉闷无聊的社会，

大家因为贫穷而不得不节衣缩食，

或者是愚蠢得违背了我们的天性，

不懂得欢乐不认识悲伤；你逼迫

许多人错误地将逆来顺受的态度，

捧得高于积极进取的坚强，这些

凄惨的可怜人只能永远流于平庸，

变成你卑贱的精神奴隶，但我们

只想要认可和倡导的美德是豪爽、

勇往直前、挥金如土和富丽堂皇、

洞见一切的未雨绸缪和漫无边际

的恢弘气度，和自古流传至今的，

英雄本色，他并没有具体的名字，

只有几个典范，比如赫拉克勒斯、

阿喀琉斯和忒修斯。滚回你那个

肮脏的洞穴吧，当你看到光明的

新境界，要明白哪些才算是美德。

我以为这首诗是梭罗的呢，结果不是。

注释里写道：下面的诗句出自英国诗人托马斯.卡鲁（Thomas Carew，1595-1640）的剧作《英国的天空》（Coelum Britanicum），标题“质问贫穷”是梭罗添加的。卡鲁的全诗可参见1824年在爱丁堡出版的《托马斯.卡鲁作品集》（The Works of Thomas Carew）第173页。

李继宏译的这本书注释里就有，我还跑去问谷歌、百度和CHATGPT，结果给出的信息非常少。也就是该诗并不出名，作者也不太出名，居然没有公开的互联网信息可供搜索到。

以上都是闲话。

梭罗将这首诗引在他《生计》一章结束，《居所和生活的目标》一章开始的位置。

这首诗初读跟他倡导的保持贫穷、单纯的思想是相反的，这就不能不让人疑惑梭罗到底为何要在此处引用这首诗，并且自作主张加上标题《质问贫穷》呢？

在微信读书看这本书的时候，刷到一位书友的评论，摘录于此：

以前经常跟朋友说起一句话：如果人可以不吃饭不会死的话，那么我连呼吸都不想呼吸。朋友会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应一句：你到底是有多懒啊？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懒。而现在读完本章节，我可以微笑着回应他了：你一定没有读过《瓦尔登湖》。

再摘录另一个朋友的评论：

上帝没有创造贫穷，他只创造了我们。假如我们没有能力放弃贪婪，那么这个问题将永远存在。

再摘录一个评论：学识不是看到多少别人未知的世界。学识是从当下的世界看到多少别人的未知。

再摘录一个评论：

作者这段话，似乎让我明白贫穷不是结果而是原因，是贫穷带给人们束缚和偏见，是它使人们出身就在最底层。如果你指责穷人为什么不努力爬上高层，那你何不去底层看看。

再摘录一个评论：

本是后山人，偶座前堂客。醉卧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肿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再摘录一个评论；

贫穷使人们逐渐丧失对生活的热爱，丢掉发现美的眼睛，抛弃各种各样的美德和珍贵的情感，因为人们为了应付生活，为了对付贫穷，易经精疲力尽地苟且偷生，无暇顾及这些更高一层次的东西，只有极少数人能在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海保留着这些美好的精神追求。在当代社会，这好像就是现状，社会规则使然，又凭什么责怪追求物质的人们呢，都不过时为了生活罢了。

再摘录一个评论：

梭罗所说的近几年追求满足自身生存的生活并不是指贫穷的生活，而是内心极大的富裕。作者通过这首诗来说明真正的贫穷是懒惰，是心灵的匮乏。一个人即使没有很多钱也能过得很幸福，重要的是他对生活的态度，自己内心的真正满足。

再摘录一个评论：

梭罗抨击的是妄图用无止境的劳动来填补无止境的欲望黑洞的愚蠢穷人，明明阳光、空气、水、基本的事物和住所就已经能让人过得充实而幸福（比如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但大多数人穷且贪婪，将生活的意义投注在满足虚荣心的身外之物上，因此生死疲劳，碌碌而终。

再摘录一个评论：

贫穷。是贫穷之名限制了自己，剥夺了自己其他美德生长的土地，而让懒惰等恶习扭曲生长。

再摘录一个评论：

想到一个统计，说你一生被要求节约用电、节约水资源，但卡戴珊的豪宅一年用水10万加仑（378.5吨），但一个人一辈子用水量是280吨（不可能吧）。

再摘录一个评论：

开头就给我震惊了，穷人不珍惜当下，却总是把希望寄托不能在的天堂。

当然了，真正的因果关系是，因为穷人无法把握生活，所以只好幻想世上有片天堂净土让只有刻苦勤劳的人可以到达。

再摘录一个评论：

当今社会大部分努力奔跑的人享有物质也已远远高于食不果腹的年代，但是焦虑攀比物质的迭代要求也变本加厉，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越垒越高，而精神的喂养已沉沦在短视频、游戏等地段循环中。学会感知幸福。

一连摘录了这么多书友的评论后，再回过头去读这首诗，总算是明白了些这首诗本身的涵义，以及梭罗为什么要将他人的一首诗引入到他的书里。

这首诗是在质问或者埋汰贫穷本身么？不是。他是在质问贫穷的普遍现象，贫穷让人选择幻想天堂，贫穷让人滋生了懒惰和迂腐，贫穷贬低了天性，麻木了人们的情感，贫穷让人逆来顺受，贫穷让人变的平庸，贫穷让人变成精神的奴隶。

仓廪实而知礼节。

但仓廪不实就不能如梭罗一样选择简单的满足自己最基本的物欲以后，享受精神的幸福了么？他用自己的将近两年一贫如洗的实验验证了物质贫穷并不妨碍精神富有。所以他质问的不是贫穷，而是你居然物质贫穷而做不到在精神上享受自由和富有。而这是唾手可得的。

用一个中国古代的话总结梭罗的这种思想就是：安贫乐道。

回到标题，那个网友打出这句话“如果人可以不吃饭不会死的话，那么我连呼吸都不想呼吸”很有意思。他是在倡导和鼓励懒惰么？不是，他在鼓励简单，去除一切冗余，活着。当你从物欲里完全的解脱出来，当你完全的放下对外在的执着的时候，你便彻底自由了，也便成为了一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