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

象传:

利有攸往，上合志也。

阳爻居阴位，不得位不得中。他处在刚健内卦的最外侧，快要进入到止的境况了。他上有应承，下无承接。

良马逐，好马，汗血宝马追逐，这让我想起古代的军马场，或者七百里加急送信的那种场景。

利艰贞，对于很艰难的、艰苦的、小心翼翼地守贞的，是有利的。所以到这里，大畜还是让你要勤勉、小心。

曰闲舆卫，利有攸往。空闲、悠闲，车的守卫、车马夫，是不是他们很悠闲呢？这就是一副恬然自得的出行场景啊，有利于圆形啊，到远处建功立业啊！换句话说不利于在家里。出去吧！因为上合志也！合谁的志啊！六四吗？六五吗？貌似是！也即是远大前程，还有欣赏你的人在前面，去吧！好孩子。

九三爻之象，如驰骋原野的良马，筋骨俱劲，步履沉稳，不乱其行，不妄其逐。大畜之卦，本以“止”为体，以“蓄”为用；至此第三爻，阳居阴位，虽不得位亦不中，但阳之刚健之气，已至极点，临近止境之门，外在逼近界限，内在欲求突破，遂显出一种动中含止、止中含进的微妙气机。

“良马逐”，是精良之马在追逐之中，不是喧哗之动，而是有节有律、有所目标的进取之动。它不是狂奔，而是向着某个明晰之方向，克服道路的崎岖与阻力，一步步逼近所欲达之境。逐者，不是妄动，而是承志而行、循时而发。恰如志士于困境之中，不忘其志，不变其德，不倦其行，虽道路艰辛，然心志自定，脚步不乱。爻辞曰“利艰贞”，正是对这种状态的肯定。艰，是处境之险；贞，是内心之定。在艰中守贞，于贞中成利，此中有德。

“曰闲舆卫”，便是对内外状态的补充。良马在前，舆卫在后，整体之势既有推进之力，又有防守之备。闲者，非懒散之谓，而是有序、有节、有度之象。舆与卫若能闲持其职，则说明系统之中协调有序，上下之分不乱，动静之间各得其宜。由此可以看出，此处之“逐”，虽为外动之象，实则系于内德之持与结构之稳；并非孤身远行之险动，而是有护、有序、有备之成行。

再观“利有攸往”，乃爻辞之总旨，象传亦云“上合志也”。“攸往”，是有所去，是有所合之处。而其利之所以成立，关键在于“上合志”。上者，六四也，亦或可通至六五。九三之阳，居内卦之末，欲动而未动，位不得中，气已满盈。此时若独行，虽有力，恐难免偏；若得其上之志应，内外和合，则行虽远，亦不孤，志虽大，亦不妄。此处的“合志”，并非表面之追随，而是精神之共鸣，道路之呼应。

从现实之理观之，九三如同身处系统边缘的行动者。他所处之位既无承接，又不得中，用力之时，倘若无视系统的节奏与结构，极易变为越界之举、激进之动。但爻辞却指向另一种可能：若其人能克服环境的艰难，以德守其心，以节驾其行，又能敏于时机，得上位者之支持与理解，则其逐，不为纷争，而为使命；其动，不为逞强，而为赴义。

譬如一位青年才俊，在单位中已积蓄数年，才情可见，但尚未升迁至核心位阶。此刻若妄动去争，恐成祸事；若固守不动，又恐气机内郁，才华受损。而若此时，单位高层有赏识之意，系统结构开始对其开放，则正宜“利有攸往”。但往非远游之嬉戏，而是去赴使命，迎艰而行，守贞而立。这一去，艰是必然，困是常态，然若初心不改，节奏不乱，终得系统之合力相应，则其行可久，其势可大。

从修身之道讲，九三之象，亦如内功渐成之人，外功欲试之刻。内有刚健之气，德性已成；外有形局之限，道路未明。此刻若能如良马之逐，慎其始、定其向、不舍昼夜，并时时内省，不动心之本，不忘行之礼，那么外象虽是驰骋，实则是大德之试炼，是大畜之气由藏而用的临界状态。

“利艰贞”四字，是此爻的中心所在。它既说明了行的方式——要艰难中守住正道；也说明了判断的关键——不要以轻松为利，不要以速成为喜。真正的利，是在困难中坚持正道，是在压力中持守原则，是在系统未完全成全你之前，你已先成全了自己的德性。

这便是“良马逐”中最隐而深的一层。马虽良，不自奔；人虽能，不妄为。一切行动之善，系于内德之正、外势之合。若不贞，则逐变逐利；若不艰，则行之易浅。惟其艰，方显志；惟其贞，方得利。

所以说，九三是大畜卦中一个转向之点。前两爻多为止与蓄，至此开始试探行动之可能。而这种“动”，并非全然外推之动，而是在有准备、有护持、有呼应的基础上，一种顺天时、应人志的正当之行。这种行，是含德之动，是守节之逐，是气机运转至一刻时，自然水到渠成之往。

愿人在行有所疑、意欲动而未动之时，能忆此“良马逐”的象，问一问：我的行，是从欲出，还是从德发？我有系统的护持与应援吗？我的方向，与更高一层的节奏合拍吗？若俱足，则利于往；若未合，则暂且蓄，待气机更新。

如此，方可不妄行、不逆动，于万象之间，自成其道。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