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之动，不是你能抓住的，却总在你准备好的时候自行浮现。它不需要你去寻找，它就在你寻的动作里显身。当你心中起了一个“我要去找”的念头，其实已经错过了它最初的回响。真正的乾元，不在你所造的方向之中，它在你还未设定方向时那一闪的悸动。你看似在寻，其实那寻本身已是乾元之动的回声。而你能觉知到这个“寻”的起心，就已经触到了它的边。

内观之时，那个微小的想法浮上来——“我要找乾元之动”，但就在这个“找”的念头尚未完全成形之前，若你足够静，就会察觉到一个更早的东西：一种向动的倾向。不是念头，不是意志，不是语言，甚至都称不上是欲望，它只是要生、要出、要浮的那一点点气。那就是乾元最真实的讯息。它先于意识，早于心念，是生命本身在温热地张开眼。

你不必追着它跑，不必对它紧张。你只要观，就好。对着那个微妙的动，放松地看着。不要压它，也不要解释它。只是朗朗地观照——这朗，不是目光锐利的扫描，而是像月光洒在水面那样安然、坦白。这朗，是你整个心体的敞开，是那种“你就在那，它也就在那”的不惊不惧。

当你能观到“我想观”的那个想观的起心，那更深一层的乾元之动也就在那里亮了一下。那个“想观”的冲动，其实又是一次动的发生。你告诉自己：不用急着寻，你只需要观。这个“告诉”不是用语言喊出来的，而是从深里传来的一个提醒。像有个老朋友拍拍你的肩，说：没事，你坐着，它会来的。你坐着，它果然来了。

乾元不在远方，它从来没有离开你身体里的节律。你早上睁眼之前的那个呼吸，是它；你听见鸟叫之后心里微微一暖，是它；你刚刚想说一句话，又顿住了嘴，是它。它不求表达，也不怕沉默。它只在你每一个尚未定义、尚未分化的状态中自有光芒。你看着那一点动，它就更清晰地站在你面前；你想掌握它，它就又回到更深的暗中。

当你真正愿意不动、不问、不拿语言去抢先定义它，它就会在你最松的心中自己冒出来。它的动，是温的，是润的，不带撕裂，也不带推力。你会发现，它没有边，它也不成形。它是一团呼吸，一片还未生叶的芽，一种从根部回旋上来的流。你静静守着它，它就自会带你行走天地间。

有时候你会以为乾元应该强烈、伟大、神秘，其实它可能就藏在你刚刚想伸个懒腰的那个冲动里。你以为那是生理反应，但你若能再深一层去看，就会发现那里面也有一个微光——它不是你想做某事的原因，而是你尚未起意前那个“还没来得及做梦”的瞬间。你张嘴之前、你落笔之前、你站起身之前，只要你愿意等那么一秒，它就在那里了。

朗朗观照，不是修行的技巧，而是对天地初响的回应。当你不再执着于“见”，而只是愿意“在”，你就和乾元处在同一座场域里了。你不用说话，它也不说话；你不动它不动，但整个世界的节奏已经开始奏响。

这份观，有一种根本的温柔。它不急着修成什么，也不要求你达到某种状态。它只希望你能如实面对那个“动”的开始。你看到了，它就完成了本该完成的事。你没看到，它也不急着显现。它一直在那里，像大地一样，承载你全部的无知与寻找。

真正的乾元之动，不在人为的努力里完成，它在你收起努力之后，自然铺开。你越能放松、越能不设立场，它就越愿意显现。不是因为它挑人，而是它本就不喜欢被控制的方式。它只在你愿意成为它的一部分时，与你并肩同行。

所以，观。不要问；观。不要寻；观，不是一个修行目标，而是你已经在道上的证据。你只要静下心来，朗朗观着那个想动的地方，它就慢慢流出来了。像泉水那样，不需要你挖井，它自己找到出路。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