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会以为，表达是一种附加的选择，是一种“可以不说”的奢侈。后来才慢慢懂得，它其实是一种生命自身的律动，是身体里某个位置想要被碰触、想要说出自己的方式。不是为了说服谁，也不是为了被谁肯定，它只是想被听见，哪怕只是一瞬。

曾经试图控制过它。把想说的话咽下，把眼神藏起来，把那点想靠近人的冲动藏进理性的壳里。一开始似乎还行，好像一切都还能照常进行。但后来慢慢发现，身体会知道。它会在你夜深独处时微微发烫，会在一个本该无事的午后突然失重。你以为你“忍住了”，但那只是它换了个地方继续流。

有些时候，它变成了一段梦，一个模糊的熟悉感，一个莫名的愤怒或忧伤；有些时候，它成了一种执念，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用力过猛，在一句对话里反复回味。那其实是它还在说话，还在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人的社交，并不只是为了获得回应。很多时候，是为了让那一点点从身体深处升起的“我在”有个落点。想被看到，并不总是虚荣，它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确认，是想知道“我这样存在着，是不是也有一席之地”。那份想被看见的心，并不喧哗，它甚至可以安静得像一朵开在角落的花，只是希望某个经过的人，哪怕只是轻轻地瞥一眼。

后来才明白，那些表达的愿望，那些渴望被理解的瞬间，那些伸出去又慢慢收回的手，全都是乾元在显现。它不以形式为限，也不以结果为衡。你说出一句话，它是；你写下一封信，它是；你没说出口的那一声叹息，它依然是。

它无法被真正压制，因为它并非“我想说”那么简单，而是“我必须流”。人活着，最深的本质，不就是一个个“我想出来”的瞬间么？哪怕只是微微一动，哪怕只是在心里。

所以后来不再强求安静，也不再羞于表达。不再为自己的情绪寻找借口，也不再给表达贴上标签。只是在一个个真实的时刻里，允许自己是一个会说话的生命，一个会用各式方式把自己交出去的身体。

人终究会懂，表达不是为了给谁看，而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沉在水底的石。那石虽静，但水知道它在重。而你，只是想轻一点，活一点，流动一点。

乾元，始终在动。你不需要追它，只要听见它，就已足够。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