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壮于趾，征凶，有孚。

象传:

壮于趾，其孚穷也。

阳爻处于阳位，得位不得中。上有上六相应，无相承。

他的壮是在脚趾头，处于内刚健之初；其实就是不是那么壮，有些子壮。这种状况下出征、行动、去建功，结果很糟糕，不会好。此时你应该做的是：有孚。保持内在之诚。

象传说：其孚穷也！就是他此时没有很强的孚、诚心，可能都源于人欲，你去妄动是凶兆。

有时候，你会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体内升起。它不像是某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心，而更像是一种突然就来了的冲动——你想动了，想做点什么，想往前走，甚至想马上证明点什么。

《大壮卦》的初九爻，说的正是这种状态。

爻辞写道：“壮于趾，征凶，有孚。”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力量，刚刚集中在脚趾头这种最末端的位置。这个“壮”，说得并不是真正的强大，而更像是一种浅层的躁动。它只停留在身体的最外面，没有深入到核心，也没有真正稳住你的整个人。你还没准备好。

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状态特别常见。就像你刚刚有了一个想法，或者情绪上来了，一种“我现在就要去做点什么”的冲劲扑面而来。你可能觉得，是时候出发了，是时候采取行动了。但其实，这个时候的你，既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看清方向，更没有真正地问过自己：这份行动，是从哪里来的？它扎根于哪里？

所以爻辞紧接着提醒：“征凶。”你要是这个时候就出发，就去行动，很容易出现问题。不是说你没资格行动，而是说你此刻的行动基础太薄弱，内心太不稳定。你可能自以为是“顺势而为”，但其实是“情绪驱动”。

那怎么办呢？爻辞最后四个字给出了关键答案：“有孚。”你要做的，不是行动，而是把你的真心守住。孚，就是诚，是一种从内在生起的稳定和清明。不是表面说自己“相信”，而是真正地安住在某个内在的信念或秩序之中。

《象传》解释说：“其孚穷也。”就是这个人的“孚”不够深、不够稳、不到位。或者说，他虽然看上去很有冲劲，但其实内心并没有真正相信自己，也没有真正了解局势，更没有把脚下的路看清楚。

这种“不够”，不是失败，而是一种常态。每个人在刚开始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都可能处于这个“壮于趾”的阶段。脚趾动了，不代表全身准备好了；冲动起来了，不代表你真的合时宜。

在生活中，这种场景太常见了。你刚学点新东西，就想立刻去做项目；刚听到一点鼓励，就想换工作；刚遇到一点共鸣，就想展开一段关系。这些都是“壮于趾”的体现。表面看你在“积极进取”，其实是在“能量浅动”。

那我们应该怎么面对这种状态呢？

不是压抑它，也不是否定它，而是先停一下，往内走一点，问问自己：

——我现在的冲动，是出于清晰的判断，还是只是因为不甘心？
——我想要行动，是因为真的准备好了，还是因为我不愿意面对当下的空白？
——我有没有在冲出去之前，先稳住自己，先让这股力量沉下去，变得更真实？

“有孚”的意思，就是在这种躁动感升起的时候，你不急着行动，而是先陪着它待一会儿。你让它在身体里流动，从脚趾到小腿，从腹部到胸腔，最后到你的心里。如果这股能量在你心里安顿下来以后，还在，那你再行动也不迟。

这爻其实非常慈悲。它没有骂你说“你冲动”，也没有否定你说“你不配行动”。它只是提醒你：这不是行动的时候。你此刻最重要的，是守住你的“孚”——也就是你真正的信念，你内心的诚意。

有些人一生都在“壮于趾”的状态里反复。他们习惯一有感觉就去做，一有想法就去讲，一有机会就去抓，结果常常是一地鸡毛，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其实问题不在他们做错了什么，而在于——他们总是太快动了，总是在“只有脚趾动了”的时候就全力以赴地跳出去。

所以，《大壮卦》的第一爻，其实在告诉我们一个非常朴素但极其重要的真相：

真正有力量的人，是从不急着动的。

他们可以感受到冲劲来了，但他们会先停下来，先觉察自己的呼吸、情绪、信念和身体。他们会等待那股能量从脚趾往上走，走到腰腹，走到胸中，走到心里，直到他们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穿透，直到他们确定——现在不是我要动，而是“整个我”已经准备好了去动。

那时候，你再出发，就是吉，而不是凶。

愿你在躁动来临之时，先稳住自己的心，而不是跟着脚冲出去。

愿你在面对选择与冲动时，先找回自己的诚，而不是急着寻找舞台。

愿你在人生的每一次出发前，都能确认：你不是脚在动，而是心、身、气全部都已经准备好。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