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阁日记

无尘阁日记

北京第一代“鸡娃”6000字自述:被鸡20年, 从顶级名校毕业的我,如今过得怎么样?
2025-07-15

从不被倾听的童年出发,我们开始学会对自己说话

一个孩子的心,是极静的。不是因为安宁,而是因为不敢发声。在那个西城的小学课堂上,我常常默默坐在角落,心中翻涌着的,不是对知识的渴望,而是对错误的恐惧。每一次99分,都像是一次命运的宣判。我知道,只要失手一次,责骂、冷脸、甚至沉默的失望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童年不是柔软的,而是一场训练,训练我如何不出错,如何快速、服从、持续地进步。妈妈辞职陪读,爸爸苛责体能。我的人生,从未是自己选择的形状。它更像一张被强行剪裁的纸,折成标准答案的模样,只为塞进他们所谓“重点中学”的信封。

当爱披上控制的外衣,温柔也会令人窒息

我曾试图说“不”。不想再弹被钻戒敲痛的钢琴,不想再在泳池中追逐那个永远也游不过的目标。但这些话,从未抵达他们的耳朵。爱变成了一种命令,一种“坚持”的誓言,一种“不能浪费”的焦虑。

他们说这是为我好。可“为我好”从来不是“听我说”。他们在意我是否成功,却不曾问过,我想成为谁。在我最痛的时候,我也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对自己狠,对自己说“坚持”。这世界总有人告诉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可是没人教我们,当坚持变成一把锯齿般的锤子,我们该如何停下?

被剥夺的选择权,会在未来以崩溃的方式索回

我没有选择自己的专业,没有选择是否继续游泳,没有选择什么时候吃饭、睡觉,甚至没有选择一个可以安全说出“我不喜欢”的空间。我以为大学会是自由的开始,却成了囚禁的延续。

那些高薪、热门、光鲜亮丽的专业,在我手里成了沉重的铁锁。我成绩优异,却始终不属于那条跑道上的速度。我越努力越疲惫,越坚持越无力。是的,我考过了全部课程,拿到资格证书。可代价是失眠、呕吐、耳鸣、胃炎,是站在阳台边一遍又一遍想象解脱的模样。

我不是不努力的孩子,我只是从未被允许做一次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失败,不是没考上名校,而是失去了对生活的感受能力

我曾一度成功:推优、保送、Top30大学、资格证……可这串成绩背后,是一颗渐渐麻木的心。我不再期待清晨的阳光,不再相信友情能带来慰藉,不再敢奢望“选择”这个词能属于我。那不是抑郁,是被过度雕刻后留下的裂痕。它没有血,但日日作痛。

我常常想,成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它换来的,是失眠的夜、被羞辱的身体、被误解的情绪,那它究竟还剩下多少价值?当父母为我捧起“成就”的奖杯时,他们看不到杯子里的裂缝,也听不见我心底那句轻声的“我好累”。

一个未被看见的孩子,长大后会不断寻找自己

人只有在被看见、被理解时,才会发光。而我花了整整二十年,只是为了重新点燃自己一丝微弱的光。是在大学某个午后,是在复旦某个痛苦的病房里,是在那位朋友陪我走出黑暗的两个月里——我终于知道:不是我天生脆弱,是我太久没有被允许软弱。

我开始一点点学着说出自己的边界,学着拒绝不属于我的道路,学着在高强度的生活里留下哪怕一寸自己的空间。这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那个声音里回荡的家庭——你不配说“不”。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说,那我会永远失去自己。

“成功”的路径不该是压垮生命的方式

许多父母说:“我们是为你好。”可如果“好”的定义,不包含孩子的心声,那这“好”只是父母自己的幻想。一个孩子不是完成父母梦想的工具,不是投射焦虑的容器。他们是独立的生命,是拥有喜好、恐惧、天赋与限制的灵魂。

真正的爱,是看到孩子的样子仍愿意张开怀抱,是在他说“我不喜欢”时不急于说“你错了”,而是说:“我们一起看看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教育不是赶超、不是排名,而是让一个人学会成为他自己。哪怕慢一点,哪怕普通一些,只要他内心丰盈,他便值得这世上的所有温柔。

我们必须重新定义“优秀”,才能治愈这一代被过度雕刻的孩子

如果一个“优秀”的孩子,对生活毫无期待,对未来感到绝望,对父母充满怨恨,那么这种“优秀”只是对童年的背叛,对人格的掏空。真正的教育,是在孩子说“我不行了”的时候,允许他停下来歇歇,而不是继续举着“坚持”的旗帜往深渊里走。

别再说“你看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学着看见你眼前的这个孩子。他或许不完美,不够快,不够强大,但他值得被爱——仅仅因为他是你孩子。

愿每一个孩子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不需要很响,但必须真实;不需要让全世界听见,只要自己能听懂。愿有一天,孩子可以对父母说:“我今天很累,我想休息。”父母不会说“你懒”,而是说:“好,那我们一起放松一下。”

愿他们的坚持,不再是恐惧驱动的本能,而是内心信念的自然延续。

愿他们有权选择,哪怕那个选择不是你期望的方向。

愿孩子不再害怕表达“我不行”,因为有人会对他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愿我们这一代的痛苦,是下一代自由的起点。

如夜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