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30万积蓄后,失业的互联网中年第五次转行失败
2025-07-19
人之所以陷入苦厄,往往不是因為太慢,而是因為內在早已脫離了本心。我讀李四海的經歷,像讀一篇橫越沙漠卻找不到水源的行記。他不是沒走過路,也不是沒喝過水,而是,他的渴,不只在口,更在心。那是一種更深的乾涸,一種失去根的漂浮。他嘗試了這麼多,不是貪婪,而是因為他太想知道——到底哪裡才是他該扎根的地方。
當人生一次次轉彎,繞出的不是捷徑,而是內心尚未明白的迂回。我們常把「轉行」視為一種尋找出路的勇氣,卻忽略了:若心未定,路終究是繞。李四海不是不努力,他學手機維修、做電商、開直播、練推拿、再回設計,每一步都有行動,每一次都存盼望。可惜,他的心始終無法深耕。彷彿彈珠在圓盤裡滑動,一次次撞牆,一次次彈回,他從未駐足於一處,靜靜發芽。
真正的困境,從不是無路可走,而是走哪條都感覺無光。失業兩年後,他說自己「是個沒用的人」,這句話比他所有的轉行都更沉重。那不是對現實的描述,而是一種自我概念的崩塌。一個人若覺得自己沒用,即使事情做得再多,也只是證明「我還是在亂抓」,抓不到安定,也抓不到自己。他用力地證明自己,卻不曾真的理解自己。
人無法用「證明」的方式找尋價值,價值從來是內在的生出,不是外在的積出。他做設計時不快樂,想找意義;他幫老人設手機,獲得感激,短暫地找到一點「有用感」;可最終,那些也沒能支撐他留下。因為他追尋的不是幫助人本身的喜悅,而是「我是否還被世界需要」。這是一種更深層的迷惘——他想活成一個「值得」的人,卻不知道怎樣的生命才是「值得的」。
真正的值得,不在於做什麼,而在於做時的那份心是不是真的。那位每天熬夜做遊戲陪玩的少年,或許比李四海還辛苦,卻有一個清晰的願望:想回家開店;那位學兩次推拿就能過關的小F,沒說太多話,卻腳踏實地地練。他們做的事也不是高尚或偉大,但他們的心在其中,是連貫的、聚焦的、不虛浮的。
心若虛浮,即使天天敲代碼,也只能暫時逃避焦慮。李四海後來重新學代碼,是為了「逃避」。這個詞很誠實,也很悲傷。他不敢直視內心深處的空,所以靠學習、直播、健身、做APP來證明自己還活著。他不是懶惰,也不是懼怕工作,而是他太害怕再次面對那個一事無成、被社會淘汰的自己。他把活著當成了一場對抗,對抗失敗、對抗沒用、對抗衰老,卻忘了:真正能讓人站起來的,不是證明,而是放下。
放下,不是放棄,而是承認自己無法掌控全部,願意從當下這一步真實地活起來。他說自己從來沒有拼過命地做過一件事。這不是缺點,而是提醒:你過去也許不曾拼命,但你此刻仍能選擇是否把心用在一處。不是找一條路,而是讓心停下來,慢慢地耕種。不用問未來會怎樣,也不必急著「成功」。問的是:我現在做的事,是不是我願意為它花時間,哪怕不成功,是否也覺得值得?
所有內耗的根源,是用未來的結果來審判當下的行動。李四海做電商,第一單被騙就退場;做直播,五天沒漲粉就收手;做手機殼筆記,一條點閱少就刪除。他不是不努力,而是太怕努力後仍沒成果。可惜這樣活著,永遠看不到「長出來」的那天。像種子剛埋進土裡,就被拔起來查看是否已發芽,最終怎麼可能開花?
人生真正的解法,是讓時間與心同在,而非讓時間與焦慮對峙。他說自己「想要從零開始」,這句話也許就是天心初動的一刻。只是從零開始,不是換工作、換方向,而是換內在的視角。不再看見自己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角色,而是重新看見:即使我什麼都不是,我仍是一個活著的人,這就是價值本身。
我們每個人,都不是社會的零件,而是天地中的獨一無二。工作不是我們的身份,失業也不是我們的罪名。我們只是走在路上,時而風順,時而風起,但無論如何,都還在走。李四海住的那間朝南的房子,陽光照進來,地面發亮,他卻說,自己不想回家了。也許,是因為他在房間裡待太久,待到連「自己」也不願面對。他想出去,是對生命的一種微弱回應;他不想回來,是對過去那個失敗者形象的本能拒絕。
但終究,心若安住,哪裡都是歸處。不是找到什麼工作才算成功,不是賺回什麼錢才算翻身,而是有一天,他終於能夠靜下來做一件事,不為證明,不為逃避,只因為——這是我選的,我願意,我安在其中。
如夜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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