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100年,林徽因终于拿到了学位证书
2025-08-01
世上有些证书,可以迟到一百年,但她的价值从未动摇过半分。
林徽因拿到学位证书的那个清晨,我看着照片里她的外孙女替她接过那张纸,忽然间有点发愣。我其实不觉得那张证书能补偿什么。也不是因为这份荣誉不重要,只是她早就用一生,写出了一张比这更庄严的答卷。她的笔不是钢笔,是测量尺和描图纸;她的墨不是墨,是一砖一瓦的实地丈量和再现。她已经用行动交卷了,一百年前就已经交卷了。
她在宾大没有读成建筑系,说是因为女生晚上不能在画室里作图,那种说法今天听来近乎荒谬。但那年她二十岁,正是心里最亮堂、眼睛最澄澈、又最容易撞上世界的年纪。换作是别的人,遇到这种事,也许就打个转弯,或者就此认命,想说没关系,我去学别的吧。可是她没有。她转了系,但没有转掉心思,她选了美术系,但课程表里塞满了建筑课。不是为讨好谁,也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那些图纸上看起来冷冷硬硬、实际上却藏着无限可能的线条和结构。
她一生都没有太强烈地要争口气的样子,她不像那种会站出来辩驳或者反抗的样子,可她就是一寸一寸地坚持着自己想做的事。不是轰轰烈烈,也不是激烈抗争,而是那种特别安静,但怎么推也不倒的坚持。你看,她回国以后,就真的一头扎进建筑学。不是坐在研究室里想象中国建筑是什么样的,而是走在泥地上,钻进破庙里,背着病体,在各种年久失修的砖瓦木梁之间仔细看、仔细量。
她找到了佛光寺的时候,是几天几夜翻山越岭、在荒凉的山道上走出来的结果。那地方藏着一座中国境内最早的唐代木构建筑。她看着梁上刻着“宁公遇”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可能有泪,也可能只是灰尘太重了。但我知道,那一刻她心里是震动的。那种震动不是“我赢了”那种胜利感,而是“它真的还在”那种感恩和敬畏。
她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好了,患着肺病,经常吐血,睡不好,也不能吃太多。可她还是爬上了木梯去量经幢的高度。她不是不知道危险,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扛不住,但她也不是在硬扛。她只是在做她觉得重要的事。她写信跟朋友说,做家务的时候觉得浪费时间,不是不愿意做饭洗衣服,而是她脑子里总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不是在逃避生活的琐碎,而是舍不得把心力浪费在她觉得“不够值得”的地方。
这世上肯定有很多聪明的女人,也有很多比她更会说话、更会出风头的女人。可林徽因是那种,就算你不去主动关注她,她也在那里,一点点地积累,一点点地写东西、画图、丈量世界。她的爱是很深的,但从不喧哗。她对建筑的那种爱,像是对某种注定无法对等回应的对象的一往情深。她知道这个国家大多数人可能都不懂建筑,可能也不会关心一座快要倒塌的庙,但她还是把时间和生命投进去。她没打算说服所有人,她只想留下点什么。
她也不是天生勇敢的人。抗战时期搬到李庄的时候,她已经虚弱得下不了床。三弟战死的消息传来,她几乎崩溃了。可是你看,她还是撑着身子参与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还跟梁思成一起研究国徽的图案。这些工作并不风光,也没人给她鼓掌,但她就是安安静静地做完了。
很多人提起她,还是只记得《你是人间四月天》,觉得她是民国的才女,是诗人,是徐志摩爱过的人。我不否认这些身份都美,但她本质上,是一个工作者,是一个对建筑这门学科充满信念和耐心的劳动者。她不是为了留下名字才去做这些事,她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顺便留下了名字。
你看她写《中国建筑之几个特征》的时候,那眼光已经跳出了建筑学本身的框架,她把人的美学感受、文化的骨血、历史的沉淀都揉进去。她把木结构的开放、结构的“袒露”写得像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暴露自己、不躲不藏。这种类比不是炫技,是她真的用心去感受了每一个梁柱之间的气息。
我觉得她并不是不喜欢人们夸她美,只是她不愿意被困在美这个词里。她觉得一个女人可以美,但更该有事做。有一回金岳霖说她是“林下美人”,她当场回怼:“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事可做似的。”这句话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觉得有点倔。现在再读,就只觉得疼。
她生前没拿到的学位,在她去世69年后终于补发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如果她还活着,她可能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又低头去改图纸了。她不是不在乎荣誉,只是她更在乎那份事物本身的纯粹性。她看见的从来不是建筑这一职业能给她带来什么社会地位,而是它能带来什么意义——文化的延续、民族的尊严、人与空间之间那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现在有人在毕业典礼上为她领奖,我也很感动。但更感动的是,她曾经在不被允许学习的时候,依旧偷偷学习;在不被理解的时候,依旧坚持走自己的路。她不是要讨回来一个名分,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告诉我们,有些事情,即使没有掌声和奖章,也是值得做的。
如夜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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