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危机，不是被讨厌，而是人们不再觉得你“和他们一样”。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镇上的广播站会每天播报些奇闻趣事。有天傍晚我烧着柴火做饭，听见主持人念着一个名叫董宇辉的年轻人，带着几个主播首播直播，一晚上卖了一个多亿。我呸了一口炉灰心想，哟，这孩子本事大。但转过头一看评论，好些人骂得比那锅烧焦的地瓜还狠。

这世界变化快，但人心的感受其实没变过。人们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多成功，而是因为他像我们。他辛苦、努力、受过委屈，还坚持不懈，所以我们会觉得，他是我们这类人。他好，就像我们也可能会好。

但你瞧，当他站上高楼那一刻，下面的人不再为他鼓掌了。不是因为他变坏了，而是他走得太远，看上去，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这一群。

这其实挺让人唏嘘的。当初那个让千万人泪眼婆娑的小作文，成了人们怀疑他“有剧本”的起点；当初那个穿着布鞋在教室里讲莎士比亚的少年，成了如今西装革履、身价亿级的商业高管。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变得成功。但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变化，却让他们无法再从他身上看见自己。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反感一个曾经喜欢的人吗？因为那份爱，起初是建立在“你也一样不容易”的基础上的。你挣的钱越多，说话越稳重，粉丝们越会反问自己：“他还知道我们过得多苦吗？”这不是嫉妒，是心的距离被拉远了。

我家门口那个老王头，前几年捡破烂捡得勤，有天中了个小奖买了辆三轮车，他乐得满街跑。可没几天，他开始不和原来的老伙计说话了，说他们身上脏。你猜怎么着？大家开始笑他，说他“尾巴翘天上了”。其实他真没干坏事，就是换了件衣裳，买了瓶洗发水。但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从“我们”变成了“他们”。

董宇辉的问题也像极了老王头。他不是坏人，反而是个挺好的人。他说话温柔，做事认真，母亲还在乡下种地，自己曾是西北师大的优秀毕业生。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流量卷进了巨大的浪潮，成了亿万直播间里的核心，被人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审视着。

想想也不容易。他要对几千万人笑，要对镜头自然，要在高压中保持“真诚”，这比在课堂上讲课累多了。但观众不在乎这些，他们要的，是他继续像曾经一样，说话有烟火气、做事像个“兄弟”，而不是像个股东。

唉，人哪，不喜欢别人装，不喜欢别人快，也不喜欢别人比自己强太多。尤其这个别人，昨天还坐在你旁边，今天就登了高楼。

你说李佳琦吧，他当年也挺招人疼的。一个男孩儿，一年能播三百多天，说话快得像机关枪，抹个口红都认真得不得了。大家喜欢他，是因为他努力。但后来他红了，火了，说一句“工资涨没涨”的时候，那些在直播间里苦撑的打工人，瞬间觉得：哦，原来你已经忘了我们是谁。

你看，爱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脆弱的东西，它不讲理，也不等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有那个解清帅，长得好看，找到了亲爹，全网替他高兴。结果没几天，他家人就开始带货，粉丝顿时翻脸，说他吃相难看。我想啊，他们不是讨厌他卖货，是讨厌他卖得太快，像是前脚还在让人哭，后脚就张口收钱。

你要问我这老奶奶怎么看这些年轻人，我会说，他们都挺不容易的。谁又不想趁热打铁啊？谁又不想趁着有人喜欢自己多赚点钱、把握点命运的主动权呢？只是，他们没意识到，喜欢他们的人，不是冲着他们“成功”去的，而是冲着他们“平凡”去的。

可这年头，平凡人一红，就立马不平凡了。平台会推，资本会捧，粉丝会围着转。他们哪还顾得上什么“普通人身份”？就像一颗气球，鼓得再鼓，总要飞上天。

但问题来了，飞上天的气球好看是好看，却再也无法接地气了。

粉丝们爱你，是因为你像他们。但如果你已经离得太远、太高，那么就算你再才华横溢、情商高超，也只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了，而不是那个曾经让人觉得“就是我自己”的人了。

这时候，你再做什么，都带着点距离感。哪怕你还是那个会写小作文、会讲古文、会吟诗的人，可你头上多了一层镀金的光环，就注定让人觉得你是“另一类人”。

可人心最怕的，不是陌生，而是被抛下的感觉。

所以啊，一个人真正的能力，不是红了之后如何高飞，而是红了之后，怎么还能低头看一眼曾经跟你并肩走过的人。你要能在人家为你鼓掌的时候，回头说一句：“我没忘你”，那才是本事。

我希望董宇辉能懂这个道理。他本来是个读书人，又是个说话温和、情感细腻的男人。希望他知道，所有打赏与点击背后的，是一颗颗活生生的心。希望他能记得，那些为他落泪的人，不是因为他成功，而是因为他曾经也是个“他们”。

其实守住人心不难，说白了就是，你别太急，别太狠，别太快忘了自己是谁。

就像我家小孙女，一次作文写得好，全班第一。她回来和我说：“奶奶，我是不是特别厉害？”我笑着摸了摸她头说：“你是很厉害，但你还是我那个爱吃糖、写错字的乖孙女。”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这世界啊，总要有人提醒你，你原来的样子也很好，你别丢了。

所以，董宇辉也好，李佳琦也罢，哪怕你们站得高、走得快，也别忘了把脚扎在泥土里，哪怕偶尔弯腰，拍拍那些还在路上的人，告诉他们：“我还记得你。”

而我们这些看客呢，也别太苛刻。有时候，人只是被浪潮推着走，被名利裹挟着跑。他们也会疲惫，也会困惑，也可能在高光中迷路。

但只要他们还愿意低头，愿意倾听，愿意在心里给我们留一张椅子，那我们，也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掌声。

因为，我们不是讨厌成功的人，我们只是怕，那个曾经和我们一样的人，不再愿意回头。

如夜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