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自己的码头

我们一生都在找一个归处。一个能让自己靠岸、歇脚、不再漂泊的地方。有人找的是房子，有人找的是伴侣，有人以为是单位、是头衔、是朋友圈。可直到那个港口不再接纳你，你才恍然，哦，原来我一直没拥有它，我只是暂时停靠。

为什么我不可以是我自己的码头？

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繁花》里。风雨交加的黄浦江边，汪小姐头发被雨水打湿、眼里却亮得像两盏灯。她大声说：“我是我自己的码头！”那一刻，我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不是因为她终于清醒，也不是因为她终于独立，而是因为，她终于看见了那个最初的自己。

以前她以为，靠着27号，靠着宝总，她有了地位、有了风头、有了光环。她真的努力过，也相信过那一切是属于自己的。但真相是——她只是被需要的时候，有点光。可一旦脱离了他们，她发现自己连个完整的招商会都办不起来，连一张椅子都没人帮她搬。

面子，是别人给的；只有里子，才是自己的。

我想起以前的一位同事，小孙，能力强、性格好，人人喜欢她。但她太依赖公司那层光环了。她常说，“我们总经理亲自带我做这个项目”、“我跟客户吃饭人家都敬我一杯”、“我一开口甲方就点头”。她信这一切来自于“她自己”，直到公司换了领导，新老板根本不搭理她，再说什么都没人听。她突然像被抽走电的电风扇，嗡一声就停了。她走的时候连句道别都没收到。

那天，她喝多了，问我：“我到底算什么啊？我到底靠谁？”我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人能替她回答。

人生最难的事情，不是没有码头，而是你以为有。

我们太容易把别人当作码头了。恋人也好，领导也罢，平台、资源、圈子，哪个不让你觉得“只要他们在，我就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他们还会缺你吗？他们不会。他们只会说，“下一个”。

这不是悲观，是事实。越早明白，越不容易受伤。

我认识一个姐姐，四十岁那年离婚，前夫是体制内的，她自己是全职太太，十年没上过班。她离婚那天，只带走了两个行李箱和女儿。住在城中村，租金一个月八百，屋里连洗衣机都没有。她跟我说，“我那时候洗衣服是拿个脸盆，跪在地上搓，搓完一身汗。”

你可能以为她会崩溃，可她没，她反而慢慢活出了人样。她先是做手工卖在微店上，后来进了社区帮别人带小孩，又跑去夜校学护工。现在在养老院做护理，手脚麻利，别人都叫她“金阿姨”。她笑得比以前好多了。

她说：“以前我以为我嫁的是个码头，结果只是渡口。把我送到对岸就不管了。现在，我是我自己的船，也学着建自己的岸。”

人生，有时候真的就是在拆除一座座“伪码头”。每拆一座，你都疼一次。但每疼一次，你就清醒一分。因为你会发现，哦，那个被雨淋的，被风吹的，被骂、被嫌、被看不起的你，才是真的你。而那个穿着高跟鞋、拎着名牌包、挽着别人胳膊的你，不过是被装饰的幻影。

我们不怕没有依靠，就怕误以为有依靠。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小时候都想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了，就有了力量，有了自由。可是等你真的站在风里，才发现，自由的代价，是独自承受。没人替你擦眼泪，没人替你付账单。哭完了，嘴一抹，还得接着干。

那时候你会问自己一句很真实的问题：我是谁？我值不值得？

如果你回答不了，那你就真的需要成为你自己的码头了。

码头不只是“依靠”，它是一个信号，一个你可以落地的地方。它不一定热闹，但它永远亮着灯。你失败了，它不笑你；你迷路了，它接你；你累了，它说：“回来吧，歇一会儿。”

而那个码头，不在别人那里，就在你心里。你自己就是你最好的归处。

有一次在地铁上，我看到一个女孩大哭。她可能是刚跟男朋友吵架了，电话里一直说，“你要走就走吧，我求你什么了？”挂了电话后，她捂着嘴哭，旁边人都装没看见。她擦了眼泪，站起来，手机一插耳机，继续看PPT。那一刻我想，如果她能熬过去，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强。

谁不是在崩溃边缘学会沉稳的？谁不是在被放弃后学会靠自己的？

你不需要万人簇拥，你只需要自己不放弃自己。

曾经我也以为“有人撑腰”是件幸福的事。后来我才知道，撑腰的是人，就会变；而你自己的骨头，只要不折，就一直在。

别人可能给你舞台、给你资源、给你曝光，但他们给不了你底气。底气，是你一个人熬夜写出来的PPT，是你顶着高烧也照样开会的倔强，是你没人理时还坚持自律的清醒。底气，是你跌进泥潭也不会自暴自弃的那股狠劲。

你得先是自己的码头，别人才能靠近你，不是反过来。

想起一个朋友，她做自媒体三年，前两年几乎没粉丝，没人看。但她就是不放弃，每天写、拍、剪，自己买灯、架机、跑题材。有一次视频爆了，她涨了十几万粉。当有人问她秘诀是什么时，她说：“我就是把自己当码头，别人迟早会看到我靠得住。”

这才是真正的成长吧。

很多人问，“独立是不是意味着不需要任何人？”不是的，独立不是“拒绝依靠”，而是“可以自己走”。不是你永远不哭，而是你哭完还能爬起来。不是你不需要爱，而是你先学会爱自己。

真正的码头，不是那种一靠上就风光无限的地方，而是你在风浪里自己搭起的那块木板。它破破烂烂，也许还漏水，但你知道，它是你一点点钉出来的，靠得住。

所以，不要怕你现在没有靠山。你自己，就是你最好的靠山。

哪怕所有人都不信你，只要你自己还信，就有希望。哪怕你被放逐到荒岛，只要你还动得了手，就能造船。你是船，是帆，也是舵。你能把自己带回岸边，也能驶向远方。

就像汪小姐在风雨里喊的那句：“我是我自己的码头！”

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一种底层的信念。

不是你要证明自己了不起，而是你终于不怕自己平凡。

不是你不需要别人了，而是你终于知道，自己也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

你不需要成为谁的光，也不需要借谁的光。

你，就是光本身。

如夜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