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在座垫上吧，什么都别想，风吹着也好，窗外有人吆喝卖菜也罢，不妨事。你就这么坐着，闭上眼睛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好好看看自己。不是看热闹，是看门道。

有一阵子我特别喜欢这句话：“就坚持如来的知见。”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没听懂，只觉得它像是某种密码，轻轻飘在空气里，但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后来才慢慢懂了点味道——这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概念，是你坐在座垫上的那个一呼一吸，是你内心那点不跟着情绪跑、不随风起舞的稳重。

你有没有发现啊，人这一生其实就是被“境”转来转去的。情绪是境，欲望是境，别人的评价是境，今天穿啥吃啥都是境。你开心的时候是被夸了，被爱了，被顺着了；你难过的时候，是被忽视了，被抛弃了，被拒绝了。你以为你在掌控生活，其实你只是个走在风里的纸片人，被境一吹就飘，被情绪一拽就跑了。

但你要是真坐得住了，坐在那个座垫上，坐得心不动了，境也拿你没办法。

开始的时候很难的，真的。我刚坐下来的前几天，根本不是什么“如如不动”，全是“坐如针毡”。屁股疼，腿麻，脑子乱哄哄的，全是没完没了的念头——今天谁谁谁说我一句话，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老板刚才回微信是不是语气冷了；我那笔账是不是又算错了；晚饭吃啥呢……哎呀，天哪，念头像机关枪一样扫过来，根本停不下。

可就是在那样乱七八糟的状态下，你得坚持坐。你别想着马上“空掉”，别想着今天就“见性成佛”了。没有那么快的。就像洗衣服一样，第一次下水，只是浸湿；第二次搓搓才出点泡泡；第三次可能还得加点洗衣粉。坐也是一样，一点一点来，不着急，不逃避，不强求。

然后你会突然有一天发现：咦，我好像不那么容易被人一句话带情绪了诶。以前是那种人家一个眼神我能想三天，现在是看看也就看看，心里没动。以前是听见谁升职了，我就像被踩了一脚似的，现在是“噢，好啊”，然后继续干自己的活。那一刻你就知道——你开始不被境转了。

那个“功夫”啊，真的不是听听课、看看书就有的。你就算把《金刚经》《心经》倒背如流，照样会因为一条朋友圈破防。你要做的，是让这些知见从脑子里慢慢落进身体，落进每一根筋骨，每一口呼吸里。你每天坐在座垫上，不是为了修成仙，是为了练出一种“心不随外境转，境来也不慌不乱”的状态。你先在座垫上不被境转，久而久之，在红尘中你也就带着那份定力了。

就像有人说：“你看我在禅房里端坐如钟。”可我要问的是，你下了座垫，走进人群，别人骂你一句你能笑笑吗？人家对你冷脸，你心里会不会咯噔一下？真修行，不是躲进山林里，而是带着山林的安静走进市井。

我以前在公司忙得要死，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十点才回家，手机不离手，微信滴滴响个不停。有一次我真是累崩了，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天特别黑，风呼呼地吹，我一下子坐在长椅上哭了出来。不是因为谁骂了我，也不是谁对不起我，就是——心太乱了，像一锅烂粥。

后来就是那天晚上，我开始坐了。不是因为我突然开悟，而是我知道，如果我不静下来，我会被自己淹死。

现在想想，那天的风真是救了我。它吹得我眼睛睁不开，但也吹散了我很多不必要的念头。就那样，我坐了下来，一天十分钟，后来二十分钟，再后来是一小时。我不是天赋异禀，也不是意志力有多强，我只是太想回到一个“不那么容易被打乱的自己”。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妈说我最近“气色好多了”。她没说你瘦了、你白了，而是“气色”。我知道，那是我身体里的那点清净气慢慢生出来了。六根开始不那么染着了。听到街坊吵架，我不急着评判；看到朋友圈晒幸福，我不急着比较；甚至有人冤枉我一句话，我会想“可能他最近也不好过吧”。

你看，这不是忍，这是“心里有地方了”。有地方，就能装下世界，不急着排斥，也不急着认同，只是“看着”，像坐在河边看水流过一样。这就是功夫，它不是技能，而是一种你身体里长出来的安定。

说到底，空性只是个知见，但知见要变成你自己，那得时间得磨、得练、得撞了南墙再回来。你可以理解它，但理解不等于拥有。很多人误会了，以为开悟是一下子的事，其实更像是你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终于回到自己身上——你不想逃了，不想争了，也不那么怕了。

一个好情绪，一个安静的心态，都不是凭空来的。你以为你天生爱笑？不，是你受够了哭之后才笑出来的。你以为你淡定？不是，是你经历了千军万马的心乱如麻后，才知道淡定是什么味道的。

所以啊，别急。真没必要追求“我今天就要悟道”，也没必要比谁“修得好”。你就坐下来吧，今天十分钟，明天十五分钟，不为了别人看得起你，也不为了佛祖夸你一声“有慧根”。你只是累了，想歇一歇，想从那张被欲望、情绪、评价撕得稀巴烂的自己里，找到一个没那么破碎的角落。

那个角落，就在座垫上，就在你一口一口的呼吸里。它不远，就在你睁着眼时，看见窗外一片叶子飘落的那个瞬间。

有时候你会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装，是不是太佛系，是不是懒得动了。但我想说的是：你不是变得懒了，你是终于愿意不再拼命讨好了。你开始想“我自己舒不舒服”了，而不是“别人看我顺不顺眼”。

你知道吗，有些人是天生就“心定”，有些人是被生活逼到那个点，没路走了，只能坐下来喘口气。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福气啊。

你现在在这里，看到这些字，说明你已经意识到——你不想再被境转了。你想做自己的主，而不是别人的附属。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不用等下一个假期，不用等生活不忙了，也不用等你准备好了。就今天，找个角落，坐下来，哪怕只是五分钟。听听自己的呼吸，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不评价，不抵抗，不急着解决任何事。

慢慢地，你会发现，那个你以为“不得不卷、不停奔跑、不停讨好”的世界，其实也在等你放下。你不再急了，世界就不再催了。你开始稳了，生活也就开始松动了。

这不是神话，也不是鸡汤。这是千千万万在红尘中跌倒又站起来的人，一点一点练出来的真实感悟。

功夫，不是干出来的，是静下来修出来的。

你一坐下来，整个世界就轻了。

如夜話，至此。